第2章 紅線鎖棺

這一幕實在太詭異,要說不怕,那肯定是騙人的。

隻是看到爺爺眼睛睜開的那一刹,我渾身一僵,心髒頂著胸腔“撲通撲通”狂跳,後麵再看到那兩顆血紅色的眼珠子,更是嚇得我接連後退,險些拔腿就跑。

我緩了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氣來,發現後背已經濕了一大片。

大伯應該是和我同一時間看到爺爺的屍體睜眼,因為我稍微回過神來時,看到他已經麵無血色,還戰戰兢兢地講,屍睜眼,勾陽魂。

我聽到這話,知道前半句說的是我爺爺,但是後半句,卻不清楚具體指的什麽。

因此,我側臉看向大伯,小聲問他,爺爺睜眼是不是不好的征兆?

大伯臉色很難看,瞪眼斥了我一句,讓我不要亂說話,就直接走到風水先生邊上。

我看到他湊到風水先生耳邊小聲說著。

可能是怕被村裏人知道這件事引起非議,畢竟現在靈堂外坐著不少人。

大伯一說完,風水先生的眉心直接皺成三條豎線,並快速向棺材頭走來。

我和我爸沒動過,一直站在棺材頭旁,被我爺爺臉上的那兩顆血紅色的眼珠子瞪著。

我現在也不敢再看我爺爺,注意力都在大伯和風水先生身上。

見風水先生走過來,不知道這個時候是不是該讓到一邊,就看了我爸一眼,原本想從他那裏尋求指示,卻看到他雙眼惶恐,臉色慘白,渾然不覺我在看他。

爸。

我喊了他一聲。

他卻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就像根木頭一樣杵在棺材旁。

我又喊了一聲。

我確定我喊他的聲音足夠大,他不可能聽不到。

可他就是不應。

我隻好看向大伯,同時做了一個詢問的口型。

大伯搖搖頭,示意我不要講話。

我隻得在原地站著,看著風水先生走到大伯先前開棺時站的位置。

那裏視角很好,一眼就能將棺材裏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奇怪的是,風水先生卻看了好一陣,才抬起頭看向大伯,似乎想說什麽,忽然又咽回去。

貌似沒看出什麽結果,所以才不敢說,怕說錯話。

大伯估計也想到了這一點,小心看了一眼四周,見其他外人隻是坐在靈堂外長凳上閑聊,並沒有注意我們,才小聲問風水先生:“明禮兄弟,你是不是麽得法子?”

風水先生先是點了點頭,突然又搖著頭小聲跟我大伯說了起來。

雖然他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是因為人就站在我邊上,我聽清楚了他說的話。

他說:“有材哥,你也曉得,村裏不管哪個叔伯家辦白事,我都主持得妥妥當當,也沒出過囊子亂子。莫不是豐年大伯今天睜眼讓我長了見識,我這輩子怕是到死都見不到這種場景。所以你不用問我,估計都曉得我麽得法子。不過,我以前聽老輩子講過類似的事,說的是一家人家裏的長輩死了以後睜開了一雙血眼,出殯那天黑棺變血棺,當天夜裏就回魂勾走了所有人的命。”

風水先生說到這裏,咽喉明顯動了一下,像是因為害怕,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才繼續說:“我也不曉得真假,所以剛才就不敢講,怕黑(嚇)到你們。但是現在講出來,不管真假,我肯定是想到對策咯,你們也麽要慌張。”

大伯原本臉色就很凝重,現在聽風水先生這麽一說,眉頭鎖得更緊,但還是強裝鎮定,小聲說:“這個事我也有些耳聞,哪個曉得會發生在我家老子身上,肯定要想辦法解決。”

風水先生點點頭,對我大伯的話表示認同,然後就說:“我現在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去請麻三姑,你也曉得,她才是有真本事的人。”

大伯一拍腦門,恍然大悟般,說:“我這個豬腦殼,我囊個忘咯鎮上哈住著這個老仙人。”

就像一個即將溺水的孩童突然抓住一根浮木,大伯露出了我來楊廟坡後的第一抹笑容。

我爸應該是已經緩過神來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臉也恢複了些血色,就插口講,老爹這個樣子太黑人,哈是先把棺材蓋上,不然外人瞧到咯不好。

現在靈堂裏就我們三個是爺爺的親人,本來開棺材是為了讓我看爺爺最後一眼,現在出這檔子事,大伯自然不願意鬧得人盡皆知,所以我爸一說完,他立馬就動手推棺材蓋。

棺材蓋很重,大伯一個人肯定是推不動的。

我們見他動手,立馬就搭手幫忙,重新將爺爺的棺材蓋嚴實。

大伯看了一眼沒問題後,讓我爸去鎮上請麻三姑。

我爸就去推摩托車。

臨出門,我爸朝我喊了一聲,讓我和他回鎮上。

我搖了搖頭說,爺爺死了,作為孫子我得給爺爺守靈,不然外麵人看了說不得會囊個編排我們家。

我知道我爸和大伯本意是想尊重爺爺的遺願,但是我擅作主張跑來楊廟坡,就已經違背了爺爺的遺願,現在再離開,完全沒了意義。

我爸也不再強求我跟他回鎮上,跨上摩托正要出門,大伯突然喊住他,又變卦讓他留下來,並把摩托車接過去騎上走了。

見大伯離開,我回頭看向靈堂裏擺著的供桌。

爺爺的黑白遺像安安靜靜地立在供桌上,像前的香爐裏插著的三炷香已經快燒完。

我走到供桌前,拿起三炷打過祭壇的香在蠟燭上點燃,學著風水先生先前教的手勢將香橫握住,恭恭敬敬拜三下後,將香插進香爐,把快要燃盡的香換下。

風水先生撩開遮擋棺材的白簾走出來,看到我正有模有樣地換香,笑著講,大學生就是學得快。

換香前,我已經發現風水先生一直在靈堂後麵,不知在忙活什麽,現在看到他出來,就開口問了一句。

他讓我自己看。

於是,我撩開白簾往裏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他竟然在我爺爺的棺材上捆了四圈紅線,分別是橫著三圈,豎著一圈。

我不解,就問他這樣做是麽子講究?

沒聽到他回應我,回頭一看,發現他已經走到外麵,正坐在長凳上拿起小碗喝酒。

我就走到他邊上坐下。

他把酒碗遞給我,問我要不要來一口。

我搖了搖頭拒絕了。

他說,不喝酒好,喝酒誤事。

看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裏似乎藏著傷心事。

我沒順著他的話接下去,直接問他用紅線捆棺是個什麽講究。

他講,這叫紅線鎖棺,主要是為了防起屍。

我說,人都死了,囊個可能再起來,這是搞封建迷信。

他反問我,那為麽子你爺爺會突然睜開眼?

這一問,我想試著用科學的方法解答,卻發現,我找不出合理的解釋。

他抿了一口碗裏的酒,神情凝重地跟我講,老一輩傳下來的東西,幾千年咯,自然有他能傳下來的道理,不要想到老的東西就當作封建迷信,很多時候老輩人教的東西是能救命的。

這一段話,我竟然不忍反駁,所以就懶得再去找什麽科學依據來解釋我爺爺的屍體為什麽會睜眼。

然後,我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聽他說了不少事情,也得知他姓楊,土生土長的楊廟坡人。

他還說,十幾年前,楊廟坡的白事還都是我爺爺主持,所以哪怕我家是村裏唯一的外姓人,卻備受村裏的人尊敬。

後來我爺爺教了他些白事的規矩和手段,就把主持白事的活讓給了他。

我從未聽家裏人說過爺爺的往事,爺爺也不曾主動提及,不免聽得有些入迷。

回過神來時,天邊已是一片昏暗。

我想起大伯出去請人了,應該早回來了,卻一直不見動靜。

於是,我往院子裏四下掃了一眼,卻隻看到陸續離開的村民,始終沒看見大伯的身影。

我心裏盤算著,按我來楊廟坡的路程,也就半小時左右,大伯就算一個來回,耽誤一些時間,怎麽也不會超過兩個小時。

可是,就現在這個天色,起碼過去了四五個小時,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我正這樣想著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摩托車的聲音。

很快,院門被推開,慌慌張張走進來一個年近六旬的男人,正是大伯。

楊先生和我感覺情況不對,幾乎同時迎上去,扶住大伯,問他路上出了麽子事。

大伯十分焦作,慌裏慌張地講,麻三姑死老。

楊先生一怔,反應過來立馬問大伯,是麽子時候的事?

大伯講,麻三姑的家人講是昨天半夜,還說三姑婆算到我會去請她,讓我給她守哈靈。我想既然來咯,是應該要坐哈。然後就坐一陣,等我準備走的時候,他家裏人給咯我一張條子。

大伯說完,從兜裏匆忙掏出一張折好的紙條遞給楊先生。

我看到楊先生打開紙條,隻是往紙條上看了一眼,他的臉瞬間就失去血色,拿著紙條的手也開始像不受控製一樣,劇烈抖動。

是什麽內容,竟讓楊先生怕成這樣?

我想看,但是視線被擋住了,就伸手把紙條拿了過來,放到眼前。

隻是一眼,我就被紙條上的內容驚得頭皮發麻。

紙條上麵,隻寫著一句話。

你家老子要回來,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