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毛民之國

“自天地開辟,乃有邊夷羌、蠻、戎、狄,為中國之籬落!”

夏朝和以往各個中原王朝一樣,自視為中央大國,周邊少數民族都應當生活在大夏朝的照拂之下。

但事實上,胡馬南牧給中原王朝帶來的傷痛,從來沒有停止過。如今的漠北草原依舊分散居住著有很多部落,零星或有組織地南下掠奪,仍然是生活的常態。好在經過周、梁、虞三朝的多次建造長城、鞏固邊防,防禦漠北的主要關口已基本壓縮在西線狩州、東線屏州,且都相當穩固。

特別是在虞朝建立後,虞太祖聲名赫赫,采取羈縻政策,正式在漠北冊立毛民之國,以毛述部首領為國主,向大虞朝稱臣,賜金印寶冊,以經濟、軍事援助的方式助其鞏固實力,名義上統治北庭。並許以邊貿,在西狩牧場開放交易,大夏朝繼續堅持此政策,已有二十多年未與毛民國發生大規模戰爭。

自此漠北各民族被中原人統一稱為:毛民族。這也就是為什麽人們常稱漠北之人為毛人的原因。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民間傳說漠北毛民族人渾身長滿毛發,被神靈遺棄的民族,身上尚未褪去的毛發就是野獸的象征。再配上幾個荒誕的民間故事,讓華夏漢人更加視毛民族為洪水野獸。但實際上他們被稱作毛民也就這二十來年的事情,他們也就是長了幾搓胸毛,比漢人高大一些,毛發相對旺盛罷了。

曾幾何時,每年三個月的邊貿都是兩地居民的狂歡,關內漢民缺少的不僅僅是皮毛貨物、難以獵到的珍奇異獸,更缺少作為良種的牲畜;毛民們通過邊貿獲取了不少緊缺的鹽、茶、布帛,最關鍵的時,很多部落底層人士都希望能將女兒嫁到關內,哪怕是妾室或者普通人家,能過上安定的生活總好過在草原四處為家,更是為了擺脫貧家女子常為部落上層淩辱的命運。

國力強盛之時,豈止西狩牧場,白玉關外一大片土地上也時常見到漢人牧民的牛羊群。邊貿封市時,通過白玉關口的商隊仍然每日往來、絡繹不絕,為兩地民眾互通有無。

可近些年,毛民國主無力統治各部落,羅喀爾部崛起,常常假扮盜匪襲擊商隊,四處劫掠漢人牧場。天子震怒,罷邊貿以示懲戒,孰料羅喀爾部索性挾持各部落建立羅喀汗國,首領羅喀博爾自立為阿勒坦汗王,將毛民族單於閾芝單於架空。大夏朝皇帝陛下忍無可忍,昭告天下,匯集各州郡兵馬,起兵北伐,又募征天下修行者,凡我華夏之人皆可入募,但有軍功一並賞賜。

為了做天下表率,皇帝陛下特命皇族、王公侯爵子弟赴邊從軍,於是乎才有了由當朝太子嫡長子隆慶郡王萬棠、楚王世子萬鬆、魏王世子萬桐為首的貴族青年才俊們,領著皇家親衛驍騎軍奔赴狩州的一幕。

這一安排,讓安北道行軍總管、柱國大將軍曹延十分頭疼,作為目前狩州北征的主帥,如何安排這群既不會打仗,又一定要撈到軍功的公子哥們,成了比打敗毛民還要難的一道難題。

就在萬鬆遇到襲擊的第二天,朱環接到線報,西狩三城各處都有刺客偷襲,又有盜匪作亂,似零星之火,竟有燎原之勢。這些刺殺不僅僅是針對貴族子弟,各處高級將官也有涉及,城中大火燒毀民宅、官府、軍寨無數。各府軍迅速出動,控製局麵,人員傷亡倒是不大,皇族嫡親的幾人也均平安,隻是甘露城裏七境高手對決,險象環生。毛民派出了一個善用毒物的薩滿,差一點團滅了大將軍府,好在曹帥身邊也有高手坐鎮,及時發現毒物,保下了隆慶郡王,可惜曹帥的獨子卻不幸遇難。

“世子該修書一封以示慰問。”朱蓬此刻正躺在萬鬆的馬車上休養,身上還蓋著一條毯子。

萬鬆笑道:“平常叫你多說話不知道說,這病下來反而話多了。你放心吧,這些事情隨軍師爺們都會安排,頂多到時候我抄一遍罷了。隻是這回,隆慶堂兄不知道拿什麽來謝謝曹節帥舍子相救之情了。”

曹延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他為了安排好這些貴族子弟是想盡了辦法,既不得得罪京裏的王爺、公侯和一品大員們,又不能違了皇帝的意思。終於絞盡腦汁想出來一招,先將這些人四處分派到基層,時間不過月餘,待大軍到了白玉關再一一召回主軍帳,弄個隨軍參謀這樣可大可小的位置,也算是既安排了曆練,又能免於直麵生死。現在他最後悔的就是一時猶豫,沒敢把這隆慶郡王也派出去,最終害的自己獨子殞命。

萬鬆關心的卻不是這些,他現在想知道的隻有兩件事,一是京裏的聖旨何時到,是否如他所料的那般安排;第二件就是魏王世子萬桐有沒有繼續向糧倉前進。

聖旨來的很快,萬鬆還沒從地平線上看到穀倉城的頂尖,果然就有傳旨天使就追了上來。內容是太子薨逝,天下舉哀,但國難當頭,不可因小失大,著隆慶郡王回京扶靈,其他人等就地舉哀。

萬鬆看兩個傳旨的太監風塵仆仆,有心到穀倉城招待一番,卻聽他們道:“世子莫怪,此次要傳的旨意多,各處王爺、公侯子弟都要傳到。京中大事要辦,我們手腳分不開,還要去其他各處,就不和您多說了。”

“前麵就是穀倉城,你們不進去歇歇腳?”萬鬆對這些太監們太熟悉了,哪一次到王府上不是酒宴款待,臨走時還要銀票封好,由父王親自送上,才能滿意而歸,即便在邊關前線也不可能變了性子,饒過打秋風的好機會。

“世子爺,咱們就是辦事的奴才,做不得主,況且……”那傳旨太監,往前湊了湊說道:“不趕緊去,萬一有人回京,就不好收拾了。”

萬鬆聞言也就不便多說,邊塞的苦不是每個人都吃得下來的,有了這麽好的借口,定然有不省心的早早打包好行囊準備出發了。更何況那些個人是什麽德行,萬鬆如何不知?萬一真有人不等詔命私自返京,他們自己遭殃是一回事,這些傳旨太監傳旨不及時,貽誤軍機也是不小的罪過。想到此節也就不再挽留,學著父親的樣子將銀票塞進二人的手心,就此作別各自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