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內部瓦解

今天他本打算親自披上甲胄上陣殺敵的,但是朱環父子苦苦相勸。朱篷這時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主動申請作為一支預備隊,代表世子親衛參戰。而萬鬆本人,不得不在朱環的要求下,躲在城門上的望樓裏觀戰。

他隻好把這把刀借給虞清,這是禦賜的當然不能是送,隻能是借。皇家的人,天然的有種優越感,總覺得有個什麽代表一下身份,就很意義的樣子。

“虞兄弟,就麻煩你,幫我帶這把禦刀染染沙場的血氣,也好不辜負聖上隆恩!”

虞清打心底裏沒有想過什麽聖上恩澤,上陣殺敵是保衛家園保護同胞,本不是為了他皇家打仗。但這刀確實是好刀,既然來了,當然要物盡其用。

一個帶著銀環的毛軍將官,一個人掀翻了三四個夏軍,跳進了城牆,一手抓起地上的盾牌,一手揮舞著長戟,像一塊厚門板一樣隔開了守城士兵。他身後的敵軍,趁勢跟著攀爬上來。如果不抓緊控製住,很快就會成為潰堤之穴,影響到整個戰局。

顏仲身邊旗手一揮藍色小旗,指向那處險情。虞清伸手敷上鬼麵,立即帶著一隊人馬衝了上去。他指揮著手下的兵丁,也不和對方過多交戰,先是七八個人拿著長杆,將正在跳向城牆的毛兵一個個挑下城下,然後再有幾個兵丁用一人高的盾牌向前擠壓,後排的槍手、刀手一頓猛戳。如此這般,再強悍的毛人也無法抵住眾人的力量,紛紛被推落城牆。隻有那將官還在堅持,隻見他一開始還想憑借蠻力抵擋住三四個人盾牌的擠壓,可後麵的兵丁一起向前擠過來,他如何能扛住,縱身躍回女牆邊緣,抓住一根向他挑來的竹竿,借力跳到了城牆的另一邊。

合該他運氣不好,正巧跳到虞清麵前,虞清貼身就是連環三刀,打得他一個措手不及,連連後退,又退到了女牆邊緣。圍堵的軍士們再次合圍上來,他故技重施,又跳回女牆之上,隻是這回沒有那麽好運,沒能再次抓住長杆,幾根箭矢齊發,一同射在了他的胸膛之上。一員悍將,就這樣直挺挺地掉下城去。

今天的穀倉城到處都是這樣的場景,不停地有人衝上來,有人被砍倒、刺穿,也有人武器被打掉了,隻能和敵人扭打在一起,更甚至有人抱著對方摔下城去,運氣好的直接摔死,運氣不好的沒有完全死透,還要被敵人亂刀再殺一次。

經過兩個時辰的激戰,雖然毛兵無數次拚死攻上了城牆,卻又被英勇的守城軍士們再次打退下來。

天漸漸暗了下來,沒有安排預備軍的毛軍看似並不準備夜戰,退到了十裏之外紮營。幾根帶著信件的箭矢射入城中,不到一刻鍾就擺到了顏仲的案幾之上。信上皆是表明攻城之決心,形勢之嚴峻,規勸守城將士盡快歸降,必得高官厚祿。

“沒想到毛民也學起了兵法,給我來了個攻心為上。”顏仲笑著和同仁們一起分享北方異族人的新變化,卻仍在懷疑,前日議定的計策能不能實現。

此刻毛民的統帥部並沒有準備休息,在晚飯之前就下達了準備夜戰的命令,士兵們狼吞虎咽地吃著,心裏卻隱隱有了退意。“別人都在打‘草穀’,為什麽我們要來打這破城?死了這麽多兄弟不說,這破城不能吃又不能帶走,有啥用?”

毛軍將領當然不想讓自己的手下硬拚,在這個講究實力至上的民族,隻有保存好自己的部落實力,才能夠有話語權,才能夠在戰爭中分得財寶、女人和榮譽。

所以,心思活泛的老首領,開始學習夏朝的方式對付夏朝,注意力不止放在正麵戰場。他們還有另外一手準備,早就安排了數名奸細,隱藏在夏軍中間,想讓白玉關的事情再上演一次。

按照約定好的時間,開關獻城、鎖將投效,現在就等信號傳來,穀倉城的大門從內部打開,等待他們摘取勝利的果實。

劉繼是這群奸細的領頭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中原人還是毛民族人。他身上的血脈是漢人的,早在梁朝末年,胡馬南牧、天下大亂,他的祖父沒有死在胡人的刀下,也沒有被亂民裹挾,於亂世中僥幸存活。但當時的官府不幹人事,為了邀寵賣功,將他祖父當做亂民砍下了頭顱。祖母隻能帶著年幼的父親,逃到關外,托身在毛民部落當中。

好在,毛民當中也有好人,老阿爹不但收留了他們,還細心照料父親成長,隻是他的漢人身份注定他隻能成為毛民國的低等公民。特別是老阿爹死後,羅喀爾吞並了他們所在的部落,父親隻能找一個被擄掠來的漢族女兒為妻。畢竟毛民人以掠奪、強暴、征服漢人女子為榮,卻不能接受自己娶一漢人女子為妻,倒是從側麵緩解了漢人男奴無妻的尷尬。

劉繼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不能不對毛民族產生憎恨的情緒,但是他更加痛恨的是中原的王朝,是他們逼迫父族逃離了自己的家鄉,又對被擄掠的母族毫不過問,讓他從小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他就這樣帶著對雙方同等的仇恨痛苦地渡過了童年、青年。如果沒有野利元戎丞相的出現,這種生活還將沒有盡頭、沒有希望地繼續下去。

野利元戎本名張元,是一個漢人,卻成為敵國的丞相,他的內心也充滿著對中原王朝的不滿。

“我們雖生在胡營,但中原才是我們的故鄉,我們要用自己的力量打回去。當然,這需要汗王的幫助。南有大漢,北有強胡,汗王天生是屬於草原的,南方的田園耕作,不是汗王所需要的。”

“中原的高官老爺們,習慣了高高在上,我們要將他們拉下馬,重新做回土地的主人,那裏是我們祖祖輩輩生活的敵方,即便是死,我們也應該埋葬在那裏。”

這些話語讓劉繼重新燃起了希望,也讓他的生活有了目標,如果說他之前的狀態隻是活著,那他現在才是真正開始了自己人生。他肩負著使命,肩負著無數亡命北庭的漢人的重托,隻有打回去,才能擺脫毛民的統治,擁有自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