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今日宜煮酒
程昱這一句輕飄飄的詰問,讓劉啟省了無數的口舌,也必然讓他在以後更加省力。
這一句話之後,孔邡應該不會再質疑劉啟的命令了。
跟聰明人處事,有時候確實很省心。
起碼這簡短的一番對話,已經讓劉啟強烈的感受到了和程昱共事的好處。
話根本不需要說透,意思到了就足夠了。
就很輕鬆。
早上還陽光明媚的天氣,到了午時忽然陰沉了下來。
過了不會兒,天空還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雪花,隻是落到地上就變成了雨水。
劉啟在罘罳(類似於照壁、屏風)下仰頭看了看,哂笑說道:“南方的天氣,想堆個雪人老天爺都不給機會,但冷意卻透骨而來。”
“天公看來不為府君講情麵呐,這天氣校場上的士兵該怨氣沸騰了。”程昱將雙手攏在袖中,縮著脖子從黃堂走了出來。
劉啟哈哈一笑,“這天氣當圍爐煮酒,不知程將軍可有這閑情雅致,同我小酌一杯!”
“我聽聞劉府君釀了一種桂花美酒,滋味醇厚,今日當一飲。走走走,我來生火。”程昱頓時來了興致,嘴角一下子都咧開了。
劉啟眉頭皺了皺,“我這酒已經有名氣了?程將軍從何處聽聞?”
“這……”程昱忽然卡殼了,他懊惱的拍了拍腦門,怎就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呢。
“自是司馬昭那賊廝處得知了。”程昱隻好硬著頭皮說道。
臨行之前,曹操對他多有囑咐,也贈酒一盞。
喝得便是曹操視若珍寶一般的桂花酒,那個醇厚的滋味,程昱此刻想起就忍不住有些掉口水。
世間美酒無數,但這帶著濃鬱桂花香氣,入口清香綿柔,滑入喉中便覺滾燙,跌落腹中更似火球一般頃刻便能讓人通體燥熱,四肢酣然的酒,他當真沒喝過。
天下士人為何皆喜好溫酒,就好的是那一口湧入腹中的滾燙與酣然。
可這桂花酒不溫都有那種令人通體舒暢的感覺,實在是讓他難以忘懷。
隻可惜曹操視若珍寶,根本不給他喝第二盞。
今日劉啟自己提起此事,他一時高興竟忽略了這酒知之不多,少有人了解。
“程將軍竟與司馬昭相熟?”劉啟詫異問道。
程昱有些不太淡定的打了個哈哈,“說來此事也巧,我與他本是同鄉,先前早就相熟。得知我將為軍司馬,來江夏輔佐府君,在我臨行之前,他曾設宴托我多多幫襯府君。席間,那吝嗇賊廝分了我一盞桂花酒,那一口滋味,讓我至今回味。”
“說來慚愧,因為那一盞酒,我差點跟他打起來。設宴請我,竟吝嗇到隻肯倒我一盞酒,簡直辱人太甚。若非他孔武有力,我奈何不得,當日我必奪了他酒壺,打他個鼻青臉腫。”
劉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沒成想竟還有此般淵源,我所剩桂花酒雖然不多,但今日足叫程將軍飽腹,且喝他個酣暢淋漓。”
“秒極,秒極,我這便去生火,再命人弄些吃食佐酒。桂花美酒,若有江中鮮魚,必是神仙享受。”見糊弄了過去,程昱一臉興奮的說道。
火很快生了起來。
程昱親自掌控著炭盆,一麵招呼扈從趕緊弄幾尾新鮮鱸魚來佐酒。
“程將軍,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圍爐煮酒?”劉啟笑說道。
“換到何處去?泛舟江上倒也別有一番雅致,隻是容易遇見江東斥候,打上一架反而不美。”程昱搖頭晃腦的說道,“此地也無山清水秀之地可供跋涉遠足,還不如高居黃堂之上,品酒論天下。”
劉啟淡淡一笑,“校場。”
程昱神色微怔,旋即哈哈笑了起來,“劉府君啊,殺人何必還要誅心呢。”
“哎,程將軍可莫要汙我清譽啊,我這是收心,或者是狩獵人心。”劉啟正色說道。
“也罷,也罷,那我便陪劉府君當個壞人。”程昱起身抖擻了兩下衣衫說道。
劉啟嘴角微動,心中不禁一陣腹誹。
你還陪我當壞人,你那雜以人脯的典故我就不提了。
雖然不知真假,但空穴可不會來風。
隻是過去的事情,劉啟不願意多這個嘴罷了。
炭盆和幾壇美酒被搬到了將士們正站的方方正正的校場上。
放眼望去,衣衫雜亂,歪歪斜斜,但規模還是挺大的。
郡兵和胥吏站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陣營,但氣勢上卻相差無幾。
那就是沒有任何氣勢。
一個個站在那裏,感覺馬上都要餓死了一般。
就跟這眼前的校場一般,完全都像是來湊數的。
這校場,大概是文聘駐軍城中之後才開辟出來的,也就是夯土為基,四周圍了一圈木頭。
沒有箭樓,沒有營帳,隻有一座光禿禿,比地麵高了十來公分的點將台。
劉啟讓人在點將台上清理出了一塊地方鋪上席子,放上了炭盆,置上了酒具。
“程將軍,請!”
將雙手籠於袖中,看起來儼然一副老人模樣的程昱搖頭晃腦的感慨道,“為了吃劉府君這一口美酒,著實也不易,受這冷風雨雪的罪且不提,竟還要小心著被人亂刀砍死。”
劉啟打了個哈哈,“我雖然武力平平,但保護程將軍應該還是可以的。”
程昱笑而不語。
長阪坡兩軍陣前帶著一群水賊也能殺出重圍,夏口城外力鬥劉、趙、張三員大將。
若如此也叫武力平平,這天下什麽樣的人才才稱得上是猛將?
處理好的鱸魚被送了上來,劉啟直接拿了一把長劍串起兩條魚架在了火上。
“哎呀,劉府君,你這不是糟蹋美食嘛,做成魚膾豈不美哉?”程昱見狀,忍不住喊道。
“程將軍且放心,雖然做法粗魯了一些,但有我秘製香料,長劍烤魚滋味更勝魚膾。”劉啟笑道,你一個吃東西八成靠亂燉的土著就別質疑一個兩千年後的吃貨了,這東西咱是真的懂。
“都已經上了火,我似乎也隻好相信劉府君了。”程昱搖頭歎息道。
嘴上雖然說著相信,但他神色卻滿是對這兩條魚的惋惜。
在魚烤的滋滋冒油的時候,劉啟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小瓷瓶,捏了一撮香料撒了下去。
隨著火焰的炙烤,香味瞬間飄散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