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襄陽老狐狸

四日後,襄陽。

一支龐大的商隊出現在了襄陽城外水鏡莊。

打扮成商人模樣的劉啟,上前客客氣氣的叩響了木門。

一名十四五左右的童子打開了門,看到門外站著的劉啟,頓時驚喜叫道,“元啟公子。”

“先生可在莊上?”劉啟笑問道。

“在的,公子今日怎帶了這麽多隨從?”童子往劉啟身後看了一眼,好奇問道。

“前些日子弄到了一些布匹,我也用不了這麽多。先生莊上僮仆也不少,眼下正值寒冬,給大家做幾床被子,納幾身衣裳。”劉啟笑道。

“公子快請進。”

童子咧著滿口潔白的牙齒笑了起來,“我已經感受到了溫暖,但家主肯定不要的。”

明眸皓齒,眼睛裏就帶著聰慧的童子側身將劉啟請了進去,小聲嘀咕道,“公子可一定要說服家主,不需要全留下,留一點就足夠了。小台不貪心,大家也不貪心的,有一身新衣服就足夠歡天喜地了。”

“好!”劉啟哈哈笑著,揉了兩把少年跟牛舔過一般的頭發,“得空把你這頭發洗洗,好歹是先生身邊的童子,這成何體統。”

“公子,我前日方才洗過的,我這不是髒,是天生如此。”小台撥開劉啟的手嘟囔道。

“你這分明就是髒的。”劉啟板著臉說道。

這小兔崽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可以,哪有人天生頭發髒?

劉啟在襄陽的莊子就在水鏡莊旁邊。

他和劉備的大恩人司馬徽,也有不小的交情,往日裏多有往來,經常和這老頭子談論一些天下大事。

雖然不能說是相交莫逆,但也算是非常能聊得來。

司馬徽這個荊楚名士,算得上是劉啟在襄陽最主要的人脈。

繞過幾個庭院,劉啟在莊子的最後麵看到了像猴子一般蹲在樹上采桑葉的司馬徽。

一個明明鶴發童顏,看起來仙風道骨的人物,卻在做這樣的事情,看起來多少有些違和。

“家主,元啟公子來了。”童子開口喚了一聲。

埋頭在樹叢間的司馬徽聞聲抬起頭來,看到劉啟之後,愉悅大笑道:“你這廝今日怎得空來看我了?”

劉啟淡笑說道:“前番吃了一場敗仗,來先生這兒避避風頭,先生不介意吧?”

司馬徽身形矯健的從桑樹上爬了下來,拍打了一下長袍上的樹皮碎屑笑說道:“我怎會不介意?你這小子一直不願意對我提及自己真正的營生,但老朽我年紀雖老,可心智還沒老到不堪用。你就算不說,其實我也能猜到一二。”

“既然先生介意,那我這便走?”劉啟故意說道。

司馬徽揪著胡須,臉色頓時板了下來,“少跟我來這一套,要走也吃個便飯再走吧。”

劉啟哈哈笑了起來。

司馬徽拿起立在樹下的榆木拐杖,雖蒼老但卻精光熠熠的眼睛往劉啟的臉上瞄了一眼,長歎一聲說道:“而今天下局勢動**,劉備這個皇叔雖然算得上是陛下封賞,但也是皇家血脈,你何必做的如此……武斷呢。”

“看來先生是真的已經知道了。”劉啟說道。

“王仲宣(王粲)今為曹操的丞相掾,當陽一戰之後,他便給我寫了一封信。”司馬徽說道,“猛虎攔路,在三路大軍的圍困下,還劫掠了劉備軍中輜重安然離去,他奉曹操之命跟我打探你的來路,而我恰巧見過你那隻山中夥計。”

“沒想到消息竟來的如此之快。”劉啟收斂了笑意,淡淡說道。

“荊州這塊土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若有心,最南邊的消息傳到北邊也不過三四天而已。有些人想知道一件事的來龍去脈,並不是什麽難事。”司馬徽背著一隻手緩步走到了劉啟的身邊,“去我的暖廬吧。”

劉啟點了點頭。

精於養生的司馬徽給自己在莊子上弄了個小竹屋,冬暖夏涼,呆在裏麵分外舒服。

“先生可否會相信我的話?”劉啟問道。

司馬徽嗬嗬笑了起來,“那要看元啟你說什麽話了,如果你說劉備會當皇帝,我肯定不會信,但你要說曹操想當皇帝,我信。我記得你曾說過天下三分,隻是現下這三分天下的不知是你還是劉玄德?”

劉啟搖頭笑道:“先生誤會我了,我可沒有當天子的命,但如果有可能,我倒是也想改變一下這天下的局勢。而今,曹操雖然挾天子以令諸侯,但朝堂之上還是有漢臣的,天下諸部兵馬所擎的也依舊還是漢旗。就我所知道的,曹操不會稱帝,但劉備還真當皇帝了,先生信嗎?”

司馬徽難以置信的看著劉啟,那張蒼老的臉頰上表情晦澀不明,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又有些難以理解。

“不如我來做個假設吧。”劉啟說道,“假如劉備當真成功了,他擊敗了曹操和孫權,進了朝堂,先生覺得在那個時候,這個天子到底會是當今陛下還是劉備?”

“像劉曄那樣因為宗族身份而不願意手掌兵馬的人少之又少,天下局勢已經到了這一步,再說匡扶漢室這樣的話已經太晚了,最好的結果無非就是換個皇帝依舊姓劉,不改國號而已。”

司馬徽凝視著劉啟沉聲問道:“那元啟你的想法呢?”

“我……說真的,我暫時沒想法。”劉啟擺手笑道,“雖然我大概知曉這個天下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但我而今所求的好像也不過是安身立命而已。想歸想,但做什麽還是要著眼於腳下啊先生。”

“那不如老朽也來做個假設吧。”司馬徽幽幽說道,“假設你平步青雲,成為了牧守一方的重臣,你會怎麽做?”

“我覺得殺一個人應該比大軍攻伐來的更容易一些,隻要天下大勢穩定,陛下又兼魄力,可以盡快鎮壓叛亂,實則不難。自古至今大權在握,傷及皇權者不在少數,但處理的像董卓一般垃圾的,唯有我朝。”

“董卓給了天下梟雄擁兵的理由,而朝廷式微,又無絕對的魄力處理那個爛攤子,才有了而今天下之局,若將這件事情回到最初,也許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司馬徽仰天長歎一聲,“元啟一番話,倒是讓我聽明白了一件事,匡扶漢室,當真難如登天。”

“差不多。”劉啟甩手說道,“這堵高牆塌的已經隻剩下一個牆根了,還怎麽扶啊先生?最好的辦法,也就是在這個牆根的基礎上重新砌牆了。”

司馬徽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忽然搖頭失笑說道:“元啟今日一番話,是真把我給說糊塗了。老了,老了,事兒已經想不明白了,這天下……看著頭疼,不如飲酒。”

“先生之見,甚合我意,飲酒!”劉啟大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