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祛煞

“香斷了,三...三長兩短!”

我大感不妙,忍不住提心我爹。

我爹微微抬眼,沒理我,看向了薑老頭,兩人如有默契般點了點頭。

薑老頭從腰間竹簍掏出兩指寬的小捆雜草,點燃後拋向院子中心,很快升起熏眼睛的白煙。

別看這捆雜草不大,但冒出煙倒是不少,熏得人迷眼,直湧眼淚。

而且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微微刺鼻。

聞到這股味道,我腦海激起強烈的反應,立刻閃回一些記憶片段。

這捆雜草,不是昨晚用來驅趕我家院牆上的黃皮子嗎?

現在對著一堆屍體熏煙,怕是沒什麽用。

我不放心地問了句:“薑爺爺,您老這一手,不是驅趕黃皮子的嗎?怎麽對著屍體也用?”

薑老頭拍了拍手,撣了撣手上的灰,說道:“這你看不出來?事出同源,你以為是什麽咬碎了這些屍體?總不能是人吧。”

“熏走了黃皮子的妖氣,才好動手給屍體祛煞。”

說著,別有深意看了我一眼。

聽他這麽一說,我猛然一驚,立刻想到造成這副慘相的罪魁禍首是誰。

黃皮子!

難怪來的路上一股難聞的刺鼻氣味,聽說黃皮子的屁和尿滂臭,那股味道多半來源於此。

而這捆雜草釋放的煙霧,能驅趕黃皮子,現在又用上,顯然是再次針對黃皮子的。

想到這,我不禁激起一身冷汗。

要是昨天沒有我爹攔著,我半夜獨自去尋我娘的屍體,怕是和這些屍體下場一樣。

多半會被成精的黃皮子咬的渣都不剩!

見我臉色大變,薑老頭再次開口道:“這些人,應該都是去你家找茬的,惹了母煞,死的不冤。”

“我和你爹要不是看在全村人的性命上,才懶得出手祛煞。”

薑老頭麵上浮現冷意,盯著那些屍體,並沒有太多的憐憫。

似乎在他眼裏,這些人的死,是咎由自取。

不過,我倒能理解薑老頭為何這副態度。

白事先生,看慣生死,不知道送走過多少人,聽過多少生前事。

所謂陽間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一旦涉及到橫死,多半是報應來了,躲都躲不過。

就像我爹教我的,做人多做善事積德,不僅積福德還有陰德。

總之,像我這種行走偏門的,格外相信報應一說。

所以對於這些欺負我娘這個死人,又欺負我這麽個小後生的楊家人,見到他們的死,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我思緒之間,我爹已經再次行動,他拿出腰間的水壺,將裏麵的東西倒了出來,抹在手上。

那水壺裏的**紅通通的,帶著刺眼的殷紅,正是朱砂。

見到這一幕,我立刻猜到他想做什麽。

這是我們家撈屍的絕學,摸骨祛煞!

傳言,下水的死屍,骨頭裏藏著怨氣,才會一直潛在水底害人。

這一手“摸骨祛煞”,就是找準藏著怨氣的骨頭,用朱砂將怨氣逼出來,水鬼也就成了普通的死屍,帶出來就容易的多。

沒想到今天竟然能在陸地上看到我爹祛煞,倒是稀奇的緊。

我目不轉睛盯著他,眼瞅著他塗抹好朱砂,就開始上手摸骨。

隻見他寬厚的大手,變得靈巧無比,飛快地在那**的白骨上撫摸。

那些朱砂連帶也浸染在骨頭上,看上去像汩汩鮮血朝外冒,看著極為瘮人。

饒是那骨頭越發嚇人,可我眼睛都不帶眨的,因為馬上就是祛煞的關鍵時刻!

隻見我爹遊走的雙手停了下來,在一具屍體的右腿骨停下。

他通紅的雙手大力一捏,骨頭上開始滲出黑色的痕跡,混著抹上去的朱砂,點點滴落在地。

原本鮮豔的顏色,變得烏黑,像瀝青似得又有些粘稠,在地上格外顯眼。

見到這些東西,我算是鬆了口氣,我爹找到怨氣所在,拔毒似得給擠了出來。

徹底拔除怨氣,這些死狀慘烈的怨屍,也就不足為懼。

緊接著,我爹接連動手摸骨,那些屍體的怨氣所在各不相同,但我爹道行高深,每每精準命中關鍵所在。

一盞茶的功夫,院子裏屍體的怨氣都被逼了出來,地上滿是粘稠的汙穢物,看樣子祛煞相當成功。

此刻,一道陽光正好照在院子中間,晃得我有些迷眼,隱約間,我瞧見屍體上泛起的黑氣,不斷升騰直至消失。

那股黏在脊骨上的陰冷感,也在陽光的照射下被驅散,讓人身心都喘了口氣。

不知怎麽的,我感受到少有的輕鬆。

恍神間,我爹已經起身,拍了拍手,道:“薑叔,你掌掌眼,這煞氣的根兒拔了沒?”

我爹語氣十分認真,似乎很擔心這事兒沒做幹淨。

但好在薑老頭向他點頭,示意一切都好。

明顯的,我爹也鬆了口氣,這才去院子裏的壓力井衝手。

我抽空湊到薑老頭身邊,問道:“薑爺爺,這些人之後怎麽辦?找人下葬?”

薑老頭嗯了一聲,說這些人都這樣了,家裏人怕的自己都不敢來看,一大早就托人找白事先生安排後事。

問了一圈,還是他的徒子徒孫操辦,所以他才費勁兒來祛煞,不然才懶得管呢。

我心說,薑老頭事不關己的樣子確實有些派頭,我爹這樣子,倒像是趕著怕出事。

看來多半還是擔心我的緣故,想到這些,我心又暖和了一些。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扭頭循聲望去,隻見一名中年人滿頭大汗出現在門口,身後還跟著幾名皮膚黝黑但孔武有力的漢子。

那中年人一進院子就朝薑老頭陪笑,一臉諂媚:“師父,您受累了,接到消息我就帶人趕過來了。”

薑老頭點點頭,道:“汪強,這些人拉走,錢就是說的那個數。”

“好嘞,規矩我懂。”

說著,示意幾名中年人上前。

可真正見識到院子裏的慘像,滿臉掙錢笑意的汪強也是嚇得一怔,半天不敢動彈。

他身後的幾名壯漢也是如此。

薑老頭笑了笑,“大活兒不敢接了?”

汪強被嚇得的一額頭汗,連忙那袖子擦了擦,顫聲道:“是有些邪乎,難怪給那麽大價錢。”

我忍不住在肚子裏嘀咕,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

都是掙死人錢,確實是人死的越慘錢越多。

汪強適應了會兒,就指揮手下拿出屍袋開始裝屍體,之後,就是選日子和地方下葬了。

見事情弄得差不多,薑老頭看向我爹說道:“走吧,去看看楊老歪,他不死,母煞自然會找上門,屍體也不用去別處尋了。”

就在這時,汪強突然開口了,像想起什麽事,看向我爹說道:“這位兄弟,你是不是蓬灣村的撈屍人?”

我爹拱了拱手,道:“正是在下。”

撈屍和做白事同屬陰門行當,彼此比較客氣,也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可我爹剛開口,汪強就變了臉色,說道:“唉喲,沒想到你是師父的朋友?我來的路上,看見碼頭有人圍著條船,上麵有撈屍杆兒,怕不是你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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