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江湖術士
大陸北方的蒼莽群山之中，一條雄偉山脈在大地上蜿蜒起伏，如同一條巨龍盤旋遊走，形態靈動，大異同儕
巨龍探爪之處，地勢稍緩，藏風聚氣，山明水秀。有人便依山傍水建了一處大宅院，其間樓台亭榭雕梁畫棟，裝飾得富麗堂皇，顯得像個大財主般。
最為奇特之處，便是這處宅院明顯已經有了不少年頭，卻仍然完完整整，無一破損，仿佛那改天換地的大災變，絲毫沒有影響到這裏一般。
“老寇，寇大師？寇長貴？你在嗎？還不出來接客？再不出來，小心我把你穿開襠褲時候的糗事都抖落出來，看你以後這怎麽裝神棍……”門外，不速之客的呼喝聲驚得池塘裏的鴨子“嘎嘎”直叫，打破了宅子的寧靜。
“別喊了，他不在，真的不在！”不速之客旁邊，一個老頭一臉無奈地緊跟著低聲解釋。
身形高瘦的不速之客再次調高了嗓門，怪叫道：“不在？可拉倒吧！他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別說是躲在家裏，就算他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土裏，但凡隻要有一口氣在，我也能把他找出來！”
話音剛落，裏麵傳來了一個驚中帶喜的寬厚嗓音：“好你個蓋雲星，到我這裏顯擺你那三腳貓本事來了？現在到處都在死人，怎麽你這個禍害倒還滿世界地活蹦亂跳呢？”
就見一個滿臉富態的大胖子手扶著腰，腆著肚子，邁著四方步慢慢地走了出來。
這個大胖子頭發半白，著一身質地考究的唐裝，脖子上明晃晃的大金鏈子極為顯眼，手上、腰帶上、鞋子上都泛著金色，連眼鏡都是金絲邊的，仿佛暴發戶一般，配合著他那半眯著的小眼睛，渾身上下透漏出一股俗不可耐的市儈氣息。
“你死了我也未必會死！”高高瘦瘦的蓋雲星毫不嘴軟。
兩人話雖然說得狠，但顯然是多年不見的老友，眼中都是濃濃的笑意。
“瞧你這窮酸樣，瘦得隻剩下幾兩排骨了。不會是日子過不下去了，來我這打秋風的吧？”胖乎乎的寇大師一把拉住蓋雲星的手，邊走邊道。
“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這幅德性？大半輩子坑蒙拐騙的，我就想問你們家老祖宗的棺材板還壓不壓得住……”
兩人一路打著嘴仗，進了會客廳。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找我幹啥來了？”當客廳之中隻剩下兩人的時候，寇長貴神情一整，小眼睛裏射出精光。
“找你問點事，很重要的事！”蓋雲星也嚴肅起來。
“嗬嗬，你不都說了我一直在坑蒙拐騙嗎？既然是重要的事情，還來問我？”
“數術三秘傳，太乙演道，六壬觀人望氣，奇門斷吉凶。誰讓最完整的奇門秘術傳承留在了你這裏呢？”
“這些你信？年輕的時候，不是打死都不碰的嗎？”
“以前是不信的，但也不妨礙我偶爾去研究研究呀！而且……”蓋雲星突然壓低聲音道：“你有沒有發現，現在天地變了，很多東西又回來了。”
寇長貴的胖臉**了一下，問道：“這麽說，你難道是修成了六壬秘術？”
蓋雲星嘴角翹起，笑而不答。
寇長貴撇撇嘴：“你給我裝！我且問你，你從山外來，想必是經過了附近的金頂城，見過了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說說看，他們氣運都怎麽樣？”
“嘿嘿，不過是塚中枯骨！”蓋雲星冷笑中又帶著一絲憐憫。
寇長貴聞言先是一怔，繼而釋然道：“以那些人的所作所為，如果冥冥中真有天意，確實難得善終！”
“我說的是全城人！”
“全城人？不至於吧？”寇長貴手一抖，茶水濺落到桌麵上。
“不僅金頂城，我還看過幾處地方，都是岌岌可危、日落西山之象！”蓋雲星的話仿佛是一個重錘砸下。
“這……不會是你在瞎說吧？”寇長貴徹底變了臉色。
“我也希望是這樣，若不然，恐怕是亡族滅種的大禍啊！所以今天我才特意來找你，看看借助你的奇門秘術，能不能找到一條明路。”蓋雲星眼光焦灼地看向了寇長貴。
“嗬嗬，我就是一個神棍騙子，無牽無掛，孑然一身，走到哪騙到哪，哪有什麽真本事呢？”後者故作鎮靜地抿了一口茶：“這個你都是清楚的。”
“現在別再說這個了！我們可是知根知底的，誰還不明白誰呀？此一時，彼一時。你如果真是騙子，這處莊園早就成廢墟了！”
寇長貴還待說什麽，蓋雲星卻不耐煩了，一臉嚴肅道：“還記得咱們的祖訓嗎？這是關係到神州危亡的大事，我們肩膀上是有責任的。”
寇長貴一張胖臉變成了苦瓜樣，歎道：“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沒道理讓我這個江湖術士來承擔責任吧！我就一張嘴，又沒有吃光千家飯，更沒有搜刮過民脂民膏……”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跟我說這個？指望那些狼心狗肺的東西，你是在說笑話嗎？還是怕人死得不夠多，亡族滅種不夠快？你看看外麵，白骨蔽於野，千裏無雞鳴。你作為堂堂奇門嫡係傳人，卻隻想著縮在這裏做一個富家翁，你不慚愧嗎？你對得起祖宗嗎？覆巢之下無完卵，你到時候還能躲到哪裏去……”蓋雲星毫不客氣地一頓數落。
寇長貴一張胖臉紅一陣，白一陣，沉吟良久，最後才咬咬牙說道：“你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那我就試試吧！可是我有言在先，靈與不靈，我沒試過，也不敢保證啊！”
“你盡力而為就行，趕緊的！”
次日一早，寇長貴長衫麻靴，與蓋雲星登上了山脈的“龍首”位置。
晨曦初綻，東方欲曉。
寇長貴一改平日裏的懶憊姿態，神色倒有幾分莊嚴。他先登壇作醮，手中拿著一個式盤步罡踏鬥，口裏念念有詞，一套法式下來，倒也頗有模樣。
隻聽他念道：“歲計單一至於九，天有變兮生災咎。慧見由來禍福生，風雲四時終有數！”最後的咒語念完，他捧著式盤，仰頭呆呆地看著天空，就此靜坐不動。
“哎，你怎麽不動了？時辰到了，快開始吧！”蓋雲星連忙在一旁提醒。
“你懂什麽？我這叫雲算術，觀雲圖卜吉凶！接下來記住我說的話，但是千萬不要打斷我！”寇長貴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口中快速地回道。
“雲算術？還有這種算術？怎麽聽起來有點耳熟，卻偏偏又想不起來呢？”蓋雲星心裏將信將疑，但也不好再問，隻得退到一邊。
晨曦綻放，雲層如同披上了金甲。
寇長貴似有所得，坐在那裏喃喃道：“旭日照麒麟！”
蓋雲星聽得心中一喜，這好像是吉兆。
突然一陣風來，雲似潮湧，變化萬千。就聽寇長貴皺眉道：“麒麟解體，群魔亂舞！”
蓋雲星心中一緊，這怎麽聽也不是好話。
寇長貴像是又發現了什麽，喝道：“金烏噬麒麟！”
又過了一會兒。
“暗影如獄連山嶽！”
“蛇奔象走幹戈急！”
“紛紛鱗甲飛如雪！”
“黑龍舞兮雲飛揚！”
……
蓋雲星越聽越急，心中暗道：“怎麽盡是凶險之象？”
坐在地上的寇長貴突然臉色發白，手捂著胸口，額頭上沁出了冷汗。
“老寇，你怎麽了？”蓋雲星見狀，連忙走過去扶起了他。
寇長貴站在原地緩了緩，這才苦笑著擺擺手道：“唉，心髒老毛病犯了，沒事！”
他抬起頭來，再看看天上，有些遺憾地搖頭歎息：“心一亂，雲圖就散，已經看不出什麽了！”
“唉，都怪我剛才說話打斷了你！”蓋雲星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不怪你。即使你不打斷，我也天機感應也維持不了多久！”
蓋雲星猶豫片刻，問道；“可曾看到出路？”
寇長貴搖了搖頭：“也許是我道行不夠吧！而且這玩意兒你也知道的，真真假假說不清，玄乎得很！”
蓋雲星的臉色黯淡了下去。
寇長貴也不忍心讓這位大老遠趕來的發小失望，想了想又道：“你別急！天地大勢算不清楚，我再算一算人！這一次，我用數碼神算起一課看看！”
“數碼神算？這又是哪門子的算法？”蓋雲星有些莫名其妙。
隻見寇長貴來到祭壇前麵，對著天地拜了三拜，虔誠禱告了一番，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副算籌，在式盤邊上一頓擺弄，最後得出了一串長長的數字：“299833875029983……”
蓋雲星正看得莫名其妙，卻聽寇長貴對著這串數字，一字一頓地念道：“生非生，死非死。甲乙戊己，見之則吉！”
最後一個“吉”字剛一出口，寇長貴突然“哎喲”一聲，手捂著胸口，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蓋雲星看得大驚，連忙扶住他，喊道：“長貴，長貴，你怎麽樣？算不出來就別算了，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寇長貴臉色蒼白，眼中的光芒卻越來越亮。他口裏艱難道“哪有這麽巧……泄露天機……難道……這是……天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