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個巴掌
祖祠中，姬凰平靜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在場眾人無不愕然，就連那即將被處決的杜氏也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姬凰，一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姬無病遲疑道：“凰兒，這樣真的好麽？”
姬凰指著杜氏堅定道：“杜氏她誘導我和玄風逃出姬家，然後派惡奴李黑虎半路截殺我和玄風，甚至還和姬無命早有勾結，要在龍遊宗羈押我們。如此心機手段，蛇蠍心腸，要是就這樣讓她死了，豈能解我心頭之恨。”
姬無病點點頭，但又說道：“那你說要杜氏做你的奴婢，未免有些冒失了，萬一她再起歹心加害於你，豈不是養虎為患？”
姬凰自信一笑道：“嗬，四爺爺，那杜氏沒了爪牙，還成了我的奴婢，難道我還治不了她麽，您未免太小看凰兒了。”
姬無病為難道：“這...，那姬玄鬆怎麽辦？”
“姬玄鬆除名姬家，轉為奴仆，為姬家效力，不許再修行姬家《飛凰訣》，與家族下人同吃同住，修行粗劣功法，為姬家流盡最後一滴血汗。”
“啊這？”
在場長老聽完這些話，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甚至有人懷疑姬凰是動了惻隱之心，要救杜氏他們。但這樣就損害了族規家法，也間接損害了他們的利益，於是有人站出來反對道：“姬凰，你如此做可否有私心？再說他們犯下如此大錯，卻能留下性命，那族規家法的威嚴在何處，將來有人再犯上作亂，豈不是也能以此逃脫懲罰！”
姬凰轉身看向那名長老，眼神冰冷，淡淡開口道：“殺人何若誅心？杜氏活著的每一天都要被她最恨的人驅使，被曾經的下人侮辱打罵，更要看到原本錦衣玉食的兒子如今隻能和下人為伍，修行粗劣的功法，一輩子不能翻身。她豈不是每天都要活在痛苦之中，她每多活一天，我就痛快一分！”
最後，姬凰寒聲道：“得罪了我的人，想死都沒那麽容易！”
那名說話的長老被姬凰盯著，身體禁不住有些發毛，心裏暗想道姬凰這丫頭出去一趟怎麽好像整個人都變了，氣場和魄力遠勝以往，竟然隱隱有了家主的氣勢。
話說到這裏，姬凰的意思已經表達得明明白白，剩下的就看長老會是否同意了。不料，姬無病沉吟一會後，還是堅決道：“凰兒，我不可聽從你的建議，族規家法必須要貫徹執行，至於你心裏的不痛快，為了家族，就隻能委屈你忍忍了。”
姬凰似乎早有所料，她朝著姬無病恭敬卻又不容置疑地說道：“四爺爺見諒，不是凰兒有意要悖逆您。但這是凰兒在回龍遊宗的路上就已經想好的事情，還請四爺爺成全！”
“凰兒，你.....”
姬無病眼神一變上下打量著姬凰，雖然她的話聽起來恭敬，但是實際上就是已經在反對他的決定。姬凰她究竟想幹什麽，為什麽自己好像已經看不透她了？
她究竟是動了惻隱之心，還是真地要折磨杜氏，還是說......。想到這裏，突然姬無病臉色一變，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姬凰是要留下杜氏來抗衡長老會！姬凰姐弟尚且年幼，就算確定姬玄風繼承家主之位，他也無法在近幾年掌控實權，家族的權利利益分配必然被長老會把持。到時候哪怕姬玄風長大了，也不得不接受長老會的控製，再動利益格局就是困難重重了。
此時留下杜氏輔助姬凰，那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她有管理家族的經驗，而且知道長老會眾人的利益糾葛，若她肯幫助姬凰姐弟，長老會要想徹底把控姬家就不會那麽容易，甚至姬凰姐弟還會有反製長老會的籌碼和手段。
甚至姬凰已經想好了控製杜氏的手段，那就是姬玄鬆！隻要姬玄鬆一日不死，留在姬家，杜氏就不得不盡力幫助姬凰。
姬無病一時思緒如沸，看向姬凰的眼神愈發幽深，而姬凰眼神平靜，如同古井的水麵，看著清澈見底，實際上根本不知道有多深。
“凰兒，老夫主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
姬凰抿了抿嘴唇道：“凰兒亦是堅定自己的想法，還請四爺爺成全！”
姬無病勃然色變，姬凰當著眾人麵三番兩次地違逆他，他心中那個猜想似乎愈發真實起來，若真是這樣，那杜氏就決不能留！
“來人啊，行刑！”
想到這裏，姬無病心裏一橫，不再與姬凰糾纏，直接下令勒死杜氏母子。
“我的這個想法，大供奉也是支持的。”
輕輕的一句話，聲音不大，卻猶如一道驚雷，震得祖祠中所有人不敢動作。祖祠內的氣氛卻瞬間僵硬起來，正欲行刑的黑袍子弟都知曉其中利害，拿著麻繩的手臂停在空中，不敢再有下一步的行動。
“混賬！姬凰，你竟然拿外人來壓家族！你想幹什麽，還算是姬家的子弟嗎！”
姬無病真的怒了，他伸出手指顫抖著指向姬凰破口大罵。在場的長老也紛紛站起，圍了過來，一個接一個開口討伐姬凰。
姬玄風著急了，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事態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他兩步跑到姬凰的身邊，堅定地站在她的背後，也不說話，就是陪同姬凰共同承受這股怒火和壓力。
“四爺爺，各位叔叔伯伯，姬凰不孝，還請各位成全姬凰！”
姬凰麵色平靜地往地上一跪，朝著姬無病和在場眾位長老一拜到地，姬玄風同樣如此。兩人拜倒在地，久久不起。
姬無病以及在場長老還在喝罵，但姬凰姐弟二人將頭埋在地上，也不反駁，也不動作，就仿佛縮進了龜殼的烏龜，讓人奈何不得。
片刻後，喝罵聲漸漸平息。姬無病麵無表情地看著跪倒在地的兩人，心裏喜憂參半地歎道：這兩個娃娃真的長大了，知道為自己的利益思考和爭取了。罷了，此事我不成全也得成全，還不如賣個麵子給姬凰和他身後的韓敢。
“姬凰，今日因，他日果，將來若是結出惡果，你就自己咽下去！你要記住今日之事是你自己要求的，老夫不管了，哼！”
姬無病長袖一拂，轉身而去。其餘長老麵麵相覷，無奈也跟著姬無病離開了。
姬凰再次拜謝道：“謝四爺爺和眾位叔叔伯伯成全。”
隨即她站起身來，看向眾人，威嚴道：“你們也聽到長老會的決定了，杜氏母子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現在貶杜氏為下等奴仆，姬玄鬆逐出家門，不再是姬家子弟，留在姬家為武丁，與下人等同。你們聽清楚了嗎？”
還在場的眾人齊聲回複道：“是，大小姐！”
姬凰走到院子裏，來到杜氏的身邊。杜氏滿臉血汙地看向姬凰，眼神感激，口中真切道：“凰兒，謝謝你救了玄鬆一命。”
“啪”
突然一聲響亮的耳光打在杜氏的臉上，姬凰眼神冰寒憎恨，她厲聲道：“這一巴掌，是為了我的父親。他死後，你本應承擔起母親的責任，照顧我們姐弟。沒想到你利益熏心，非但沒盡到責任，還迫害追殺我們，意圖奪權篡位，實在是可惡可恨至極！”
杜氏幹枯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最終卻什麽話都沒說出。
“啪”
姬凰又是一巴掌甩出，杜氏的兩邊臉上都出現了鮮紅的手印。姬凰接著道：“這是為了楊明護衛，他忠心耿直，死在了李黑虎的手上。李黑虎已死，但你這個主謀我也得替他從你身上討回一點公道來！”
杜氏低下頭沉默不語，任憑嘴角的鮮血滴滴下落。姬玄鬆雙拳握緊，把臉埋進了母親的衣服裏，不知是害怕還是不敢讓姬凰姐弟看到他仇恨的眼神。
“啪”
最後一巴掌響起，姬凰終於收回了揚在空中的手掌，她語氣平靜威嚴：“這一巴掌是為了你自己，你已經是下等奴仆，還有什麽資格叫我凰兒，對上不恭，這巴掌就是讓你認清自己的身份！”
“是，大小姐。是奴婢錯了！”
杜氏深深拜倒在地，語氣無比恭敬。
姬凰冷哼一聲道：“來人啊，將他們帶走！”
“是。”
幾個下人將杜氏母子帶走，姬凰看向周圍，語氣平靜道：“你們也走吧，我和玄風想在這裏單獨待會。”
在場所有人都離開，姬凰帶著姬玄風走到祖宗靈位前的蒲團上跪下，姬凰低下頭沉默，不知在想些什麽。
姬玄風知她心情不好，正想要出聲安慰。姬凰卻抬起頭來，已是淚流滿麵，她聲音哽咽地看向擺在台上的兩個靈位，泣不成聲地哭道：“父親、母親，今日之事凰兒做得對嗎？杜氏雖是可惡至極，但畢竟是父親的遺孀，讓我見死不救，我實在是於心不忍。再有就是玄鬆，他還是個孩童，要為他完全沒做過的事負責而丟掉性命，這件事更是荒謬的。
說到底是我動了婦人之仁，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養虎為患，將來會報應到我的身上。父親，母親，凰兒多想你們在我身邊，為我和玄風遮風擋雨，排憂解難啊，嗚嗚。”
姬凰的內心哭訴令姬玄風也忍不住悲從心來，淚水一滴滴滑落，與姬凰緊緊抱在了一起。兩人抱頭痛哭，恍惚間姬凰堅定道：“玄風，我一定會保護你的，還有屬於你的東西我也一定不會讓他人染指！”
“嗯，姐姐，我也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此時一陣微風從院子外吹進來，繞著這對姐弟輕輕撫慰，但最終還是化作一聲誰也聽不見的歎息離開了祖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