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青癸道
邪祟之恐怖在於其載體為修行者。
災域內的尋常百姓在受到災厄能量侵蝕後都能與尋常修士戰鬥,更別提本就是修行者的邪祟,其實力幾乎是隨著載體實力的提高進而成倍的增長。
最為麻煩的是邪祟的產生並不局限於低階修士。
饒是那些修行界的大能,精神意誌稍有不慎也會受到侵蝕,進而成為極端恐怖的邪祟,這類邪祟一旦出現,最低也是瘡痍級,而且還是在人流密集的城市中爆發。
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也正因為如此,靖難司內部對邪祟的重視絲毫不亞於災厄。
吳壽作為靖難司老仵作,過往顯然經曆過不少針對邪祟的戰鬥,如今應對一頭殺生級的低階邪祟自是遊刃有餘。
土偶變化而成的泥漿束縛邪祟。
枇杷樹人的枝蔓吞噬著邪祟體內的災厄能量,將其盡數轉移至自身體內。
整個過程無比順利,不久前還凶相畢露的邪祟很快就陷入衰頹狀態,說到底,它也隻是低階邪祟而已,對餘軻和魯轄而言或許稱得上強大,對上吳壽這種老油條,當真是沒有任何辦法。
黑色淤泥的數量肉眼可見地削減。
餘軻注意到邪祟猙獰的外部軀殼正在被瓦解,顯露出底下青癸道妖人的骸骨。
是的,骸骨!
哪怕隻是存在不過半炷香的時間,作為邪祟載體的青癸道妖人渾身血肉髒腑已然消耗殆盡。
咕~嗬~
吸收大量災厄能量的琵琶樹不可避免的遭受侵蝕。
這才十幾個呼吸的功夫,它的外形就開始出現異變,那些藤蔓上隱約有黑色淤泥漫出。
所幸吳壽對此早就有所準備,邪祟徹底崩潰的同一時間,他就施展法術撕下貼在琵琶樹幹上的符籙,粘合處肉眼可見的被牽連出大團粘稠黑液。
“災厄能量雖然詭異,但其存在自有根源,青癸道妖人的術法之源亦在於此,隻要抓住這一點,消滅它們就不再是難事。”
瞥了眼旁邊目瞪口呆的兩人,吳壽揮手向泛黑的符籙內注入一道靈力。
下一秒,赤紅色火焰騰起。
充斥著災厄能量的汙濁符籙在火焰中燃盡,化作飛灰消散於陽光中。
幹淨利索的反製,讓餘軻對術法的應用有了新的理解,他期待著過幾天重新開放的燈市,希望能買到能夠與邪祟相抗衡的,適用於他現在身份的手段。
幽火鴉這門術法固然強悍,可是在城市裏的限製還是太大。
餘軻畢竟是靖安衛而不是邪道妖人,他在動手時必須顧及民眾安危。
不同於餘軻對吳壽術法的思考,作為純粹武夫的魯轄注意力則是落在倒地的青癸道妖人骸骨上,快步上前查看,過了會兒又說道,
“這家夥果然是青癸道的核心成員,吳前輩,您看這個。”
考慮到對方不久前還是邪祟異變的載體,魯轄沒有冒失到直接用手去哪兒,而是從旁邊拿了兩根短木條,插進青癸道妖人的顱骨將其提起,轉身遞到吳壽麵前。
失去血肉和災厄能量的加持,這顆慘白的顱骨依舊顯得與常人異樣。
準確來說是它的眉心處存在著一個墨青色的“癸”字印記,此時印記上邊滿是裂紋,像是有什麽東西已經從中鑽出來。
“嗯......符合靖難司對青癸道妖人的記述,這群混賬總是出現在災厄之地附近,如此看來,他們擄掠兒童為的恐怕還是那所謂的獻祭,賜福。”
盯著顱骨看了會兒,吳壽亦是擰著眉頭,轉身對自家徒弟說道,
“彩荷,回去之後通知輿情司,無相宗青癸道成員出現在東城區並開始擄掠孩童,務必要引起重視,尤其是那些幼兒學堂,增派守衛,必要時暫停......”
吳壽邊說邊走向民宅正堂,這邊的事情已經結束,他要立刻返回靖難司匯報。
至於現場的後續處理,自然是餘軻和魯轄的工作。
等吳壽帶著彩荷乘車離去,官府的人進場開始處理掉那些可能會造成後續影響的物品,得到短暫空閑的餘軻忍不住向魯轄追問關於青癸道的事情。
一方麵是因為今天的遭遇,另一方麵則是餘軻清楚的記得不久前在災域內,他就看到過類似的顱骨,就在那頭熊形厄獸駐守的,由眾多屍體拚湊而成的樹上。
當時他就對那顆格外不同的顱骨感到奇怪,現在想來分明就是青癸道成員留下的。
換句話說,他們早就進入過凜霜災域!
結合魯轄和吳壽間的對話,餘軻對這無相宗,青癸道越發的好奇,這才打算趁這機會了解。
“這世道,有的不隻是咱們這些跟災厄對抗的靖安衛,同樣也有屈服於災厄,甘願作為其載體,化身魔頭的邪魔外道,這無相宗就是其中之一。”
魯轄知道餘軻是最近才進入修行界,對這種陳年舊事不夠了解,擺手示意他跟著走到後院旁邊的石桌旁落座,仔細說起關於無相宗的消息。
起初修行界對災厄的態度是高度統一的深惡痛絕。
沒有任何一個修行者想要成為那種喪失理智的恐怖存在,因此在朝廷的主導下,朝廷的軍隊,掌握著海量資源的世家大族再加上修行者數量龐大,底蘊雄厚的宗門教派聯合在一起抗擊了數輪危害極大的歿難級災厄。
“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災厄是對人族的滅頂之災,所有人都必須起來抗爭,甚至願意為此擱置一些矛盾,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某些人察覺到了災厄帶來的變化。”
魯轄倚著石桌,說起他曾經聽到的傳聞,麵色唏噓。
總的來說,災厄的出現往往會導致兩大方麵的變化。
一為災域的出現,災厄能量侵蝕自然環境,導致其呈現出各種異常的變化,據餘軻近期翻閱卷宗得知,單隻是臨安府內就曾出現過異蟲災域,暴雨災域,魔化災域,懸浮災域乃至近期出現的凜霜災域,而這些還隻是瘡痍級,最多一次造成的傷亡不過數萬人。
沒錯,對於災域造成的傷亡,數萬人要用“不過”作為前綴.
因為一旦出現更高層的歿難級傷亡,動輒就會出現數十萬乃至上百萬的死傷,用生靈塗炭去形容都不為過。
也正因為如此,才會有眾多勢力同心協力抗敵的情況出現。
要是連立足之地都被轉化成災域,那麽他們這些勢力就如同無根的浮萍,失去了存在的土壤,外界稍有些風吹草動就會受到波及。
然而隨著災域被陸續消滅,幸存下來的人們很快就發現那些曾經存在過災域的地方,靈力異常的活躍,而在災域內部更是時常會出現大量的天材地寶。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發現,像是餘軻這一類巡災客就是在這種大環境下誕生。
自此,許多修行者開始懷疑災厄到底是什麽?
它是災難,卻又為這天地帶來如此多的寶物甚至可以說是饋贈,對災域內的生靈侵蝕捕殺,可在它消亡後,那片區域內的環境往往又會迎來蓬勃生機。
截然不同的兩種情況,很難不叫人深思。
“單是如此也就罷了,真正造成在聯盟分崩離析的還是那群道德敗壞,人性淪喪的邪魔外道,他們本就是一群為獲得力量不惜代價的瘋子,在看見災厄的力量後更是如此,在大家都忙於對抗災厄的時候,以無相宗為首的一些邪道宗門開始進行某些不為人知的恐怖實驗。”
魯轄長籲一口氣,提及無相宗,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憤懣神情,
“事後人們才知曉他們居然在用孕婦和孩童嚐試培養能夠容納災厄力量的特殊個體!”
聽到這話,饒是餘軻對青癸道行事風格已有所預計,仍覺得頭皮發麻,厭惡至極。
這便是災厄的第二大變化。
盡管絕大部分修行者都認為災厄能量隻會給他們帶來癲狂和異變,但事實上有些邪魔外道已經掌握了利用災厄能量的手段。
無相宗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存在,它起源於西域的巫蠱教,無論是教義還是平常的行事風格本就肆無忌憚,為追求力量根本不在乎世俗的譴責。
青癸道就屬於無相宗麾下六魔道之一,而且是最為臭名昭著的一道。
“青癸道成員往往會出現在有瘡痍級災厄爆發的區域,搜集受災域影響的普通百姓或是修行者,從中尋找那些體內存在災厄能量又沒有異變為厄獸或邪祟的人,將他們強行帶回據點,通過詭異的儀式強行對他們進行轉化,成功者將被蠱惑洗腦,失敗者則是就地處理。”
魯轄指了指不遠處被拋在地上的骷髏頭,沉聲說道,
“額前的印記就是最直接的標識,那些通過儀式的人會被打上這個烙印,災厄能量就儲存在其中,可供他們隨時取用和死前的爆發,這也讓青癸道的成員被各大勢力忌憚。”
沒有一個正常的勢力會願意讓一群隨時可能異變為邪祟的妖人在自家地界上亂晃!
“轉化儀式......能夠控製災厄能量的修行者,這......”
餘軻想象著青癸道妖人成群結隊的發起衝擊,瀕死時又全體轉變為邪祟的場景,咧了咧嘴。
“這種儀式沒那麽容易,成功率肯定特別低,況且用這種手段製造出來的根本就算不上修行者,隻能說是勉強維持人形,保有一部分理智的厄獸而已。”
魯轄注意到餘軻的神情,開口解釋道。
尋常修行者可以通過日常的修行來不斷的強大,青癸道妖人卻是做不到這一點,他們的實力來源於災厄能量,這玩意兒可不存在鍛煉的說法,隻能依靠不斷進行儀式強化,而每一次儀式對他們來說都是生死關卡,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徹底崩潰。
“所以青癸道才會擄掠孕婦和孩童?”
意識到某種可能性,餘軻忙不迭地追問道。
“沒錯!相較於花大功夫去培養一些實力低下,隻能充當消耗品的成員,不知從何時開始,青癸道開始將注意力放到那些更易被改造的對象身上,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到的,但這種行為......這群家夥都該被淩遲處死!”
提及此事,魯轄的憤怒不加絲毫遮掩。
對於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來說,青癸道用孕婦和孩童做災厄實驗的行為都是不可接受的。
“這麽說來,咱們之後怕是還有可能要跟青癸道的妖人對上,得想辦法掌握些對抗邪祟的手段啊,不可能每次都靠著別人來解決......你現在有什麽應對手段麽?”
經過清風山穀一戰,餘軻和魯轄已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這段時間兩人的合作也算是積累下了友誼,很多話題談論起來也沒有多少避諱。
譬如像餘軻現在這樣詢問魯轄壓箱底的手段放在其他修行者身上是極為不禮貌的,而魯轄對此卻不覺得有什麽,直截了當的回答道,
“算是有一個,隻是還不熟練,還記得咱們之前去燈市回來的時候我說過的那尊佛像麽,我在裏邊發現了幾個不錯的佛門降魔印,很適合我的戰鬥體係,再配合我師傅的煞氣鍛甲,等進入甲皮後期,我的靈甲成型,應該能對尋常邪祟產生壓製效果。”
“我還沒有應對邪祟的手段,幽火鴉的強度你也知曉,炸碎它的身體倒是可以,隻是在這種地方實在不方便施展,陰錐術的強度你也知曉,對抗普通修行者能派上用場,邪祟根本不怕......等這次燈市,無論如何都得搜羅幾門戰鬥術法,實在不行就去靖難司藏功閣看看。”
眼下武道尚未形成戰鬥力,餘軻隻能寄希望於術法方麵能有更多的選擇,也隻有如此才能應對各種環境下的戰鬥。
“這麽說來,今天晚上天香樓你沒法去咯?”
購買高階術法可是很費錢的,魯轄像是想到什麽,有些促狹的笑道,
“聽說最近又有新來的舞姬呦,表演的節目相當低俗......”
“切,我去看跳舞能花幾個錢,不打賞就是了,至於你說的低俗節目,我必須用批判的目光看待,要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我可是要發飆的!”
餘軻聳了聳肩膀,他懷裏揣著數千兩銀子,燈市裏還真沒多少是他買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