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災厄退散
夜色退散，天色微亮。
清風山穀高處崖頂，凜風吹刮著石麵上的碎雪。
泥土間有草葉悄然探出頭，雖說顏色褐黃，卻也添了幾分生機。
因鎮壓災厄失敗撤回來休整的吳，周兩位統領意外發現山穀內的災厄能量竟是在消退。
原本狂暴的風雪逐漸變得平穩，高空的烏雲逐漸消散，甚至於溫度都出現明顯的回升。
這無疑意味著這場凜霜災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
兩位統領在詫異之餘當即派遣後續增援而來的大批人手前往探查，同時發射信號彈，讓昨天進入山穀的一眾修行者撤回穀口暫做休整。
“四象封印陣在運行途中遭到破壞，當時我以為是厄獸作祟，現在看來......應當是有人從中作梗，阻止我們鎮壓災厄根源並將其帶離山穀，等我們撤離山穀，他才出手。”
周統領吐出鬱氣，臉色仍有些萎靡，頓了頓又看向吳統領說道，
“昨晚山穀內的動靜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就在我們撤離後不久爆發的戰鬥。”
四象封印陣的崩潰導致兩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反噬，被迫撤出清風山穀。
不過他們並未離開，而是守在穀口監控山穀內的情況。
刀客和血蝕飛蛾間的戰鬥餘波太過惹眼，根本瞞不住他們的感知。
更重要的是就眼下山穀的情況來看，災厄根源極有可能已經被消滅，否則凜霜災不會消失。
“既然目的都是消滅災厄根源，為什麽他要阻止，難道說......”
眺望遠方朦朧細雪，吳統領腦海中回憶著昨晚的細節，忽地意識到某種可能性，
“此處凜霜災域內誕生了某種極為特殊的災寶？”
“恐怕是的，有別的勢力比我們更快發現凜霜災域內存在的寶物，而且極有可能跟災厄本源相關......幾天前山穀內迸發的藍光！”
作為靖難司的統領級人物，兩人對於災域情況的了解自是不必多說。
靖難司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前幾天清風山穀內的異變，否則也不會派遣機械飛鳶前來探查。
隻不過因為災厄根源的襲擊，機械飛鳶墜毀，連帶著裏邊的調查小隊也跟著傷亡慘重，這才導致他們的調查被迫中止，轉而進入鎮壓階段。
按照吳，周兩位統領的想法，他們同樣沒打算錯過凜霜災域內的天材地寶，隻不過前提是要先解決掉災厄根源這個麻煩，畢竟這是靖難司的職責。
“除了靖難司，臨安府內還有哪方勢力敢於突入災域？”
意識到問題所在，周統領眼中浮現出一抹冷厲。
要知道昨晚他們的計劃進行的十分順利，要不是有人偷襲破壞四象封印陣，他們早已解決掉災厄根源，哪裏會成為旁觀者？
靖難司可不是名不見經傳的小組織，背後有朝廷全力支持的他們絕不會放過這種竟敢破壞災厄滅除計劃的人，一旦發現，必定要讓對方付出代價！
“我這兒倒有些信息，這段時間靖難司通過招賢榜招攬的那批新人，我讓他們負責清理災域外圍區域，而在這個過程中，有兩人發現劉家村及其附近地區的村名大量失蹤。”
吳統領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口提醒道，
“我讓官府那邊查了前段時間臨安城內外的人口流動，受災地區的村民有相當一部分不知去向，我懷疑他們在受到災厄影響後，遭到擄掠！”
靖難司在處理災厄時往往會收集各方麵的信息，為的是確保不會出現災厄擴大化，餘軻和陸健的意外發現很早就通過情報員上報給吳統領。
隻不過當時靖難司的注意力集中在機械飛鳶內的調查小隊還有清風山穀內部的異動上，這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展開調查。
現在突發意外，吳統領立刻回想起這則當初被他忽略的信息。
“擄掠大量受災厄影響的普通百姓，這可不像是尋常勢力應有的行為......看來盯上這場凜霜災的家夥來路怕是陰邪的很，保不齊後續還有別的麻煩。”
周統領蹙著眉頭，思考著臨安府內哪個組織會幹出這種天怒人怨的事情。
靖難司大部分時候都需要處理跟災厄相關的事情，這其中並不隻是各種災厄，還有一些妄圖借著災厄禍亂民間的個人或是組織，都在他們的處理範疇內。
“此事我已通知臨安府衙，派人四處追索那些失蹤者的線索，等此間事了，應當能有個結果，屆時你我養好傷勢，讓他們付出代價！”
作為負責處理此次凜霜災的主官，吳統領對昨晚計劃的失敗耿耿於懷。
要知道為確保行動順利，他幾乎帶來了自己在靖難司大部分的得力親信，本想著讓他們能在此次行動中沾上幾分功勞，未來升遷到各處職位也能更方便為自己所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靖難司這種集合了大量資源的朝廷機構，想要獲得更多的權力和資源，培植自己的黨羽亦是常規操作。
誰承想最後逃出來的僅他一人，剩下的煉氣修士死傷殆盡！
吳統領想到自己回去還得麵對親信們的家人，心中的鬱悶就讓他牙根兒癢癢。
山崖邊忽地衝上來一名靖安衛，顧不得拍打製服上的碎雪，來到兩人麵前稟告道，
“兩位統領，我們在之前嚐試封印災厄根源的區域附近發現大量修行者的屍體，他們佩戴著麵具，隨身攜帶古怪的器械，身上穿的衣服......”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靖安衛看向兩位統領，表情莫名糾結。
“說話！那些人是什麽來路，能看出來嗎？”
本就懊惱著的吳統領見這靖安衛磨蹭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冷聲質問道。
“好像是......是鄭家的門客！”
靖安衛說話時有些磕巴，因為他知道自己匯報的內容將會引起多麽嚴重的後果！
臨安府世家偷襲為他們清除災厄的靖難司隊伍，破壞四象封印陣不說，還讓大批靖安衛死在災域內，這個罪名可不是隨便找幾個借口能夠糊弄過去的！
事情的發展也正如這靖安衛所想。
他這邊話音才落，崖頂的氣氛便降至冰點，兩名築基修士的憤怒，連周遭的風雪都被徹底湮滅，匯報消息的靖安衛更是被壓迫的滿頭大汗。
“帶我去看那些屍體！”
短暫的沉默後，吳統領一字一句的說道。
靖難司這些年確實得到世家大力支持，可他們為了保護世家大族的安全，前赴後繼的犧牲者難以計數同樣也是事實。
被保護者偷襲保護者，還是在後者為他們跟災厄根源拚命的時候......
他娘的還有比這更為諷刺的事情嗎？
要說是潛藏在臨安府的邪道妖人或是別的什麽地下勢力，兩位統領可能還好受些，萬一最後驗明正身發現確實是鄭家的人，恐怕臨安府內立刻就要掀起一場不亞於凜霜災的肅殺風暴！
再多的讚助也不足以成為世家對靖難司動手的理由！
兩位築基修士急著確認對方的身份，竟是直接從崖頂跳了下去。
也正是在這時候，不遠處的山穀出入口。
魯轄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積雪內。
身上背著滿麵青白，看著就知道受寒煞影響嚴重的餘軻。
“這是發現什麽了，兩位統領這麽著急？”
看著從百米高處跳下來的統領，魯轄頗有些驚訝說道，
“怕不是那鄭家世子死在災域裏邊了吧，你說呢，餘兄弟？”
“咳咳~不論誰死跟咱們都沒關係，趕緊去休整的地方，要是這麽熬下去，我怕是撐不住了。”
餘軻眼裏閃過一抹精光，旋即又虛弱的提醒道。
他隻是個被災域內的寒煞重創，急需救助的低階修士而已。
清風山穀內發生的事情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
冰魄被餘軻借幽火鴉奪得。
血蝕飛蛾又因為鄭家的藥液，強撐的時間有限，最終衰亡。
凜霜災自此失去繼續存在的根基，逐漸消退。
靖難司負責處理後續工作的隊伍開始大規模進入災域，為最前線的修行者們提供增援。
瘡痍級災厄的善後工作可不隻是消滅厄獸。
為了防止災厄遺毒，不僅清風山穀及其周邊區域需要大規模的消殺，一些災厄能量格外濃鬱的地方還要另行處理，至少得設立為禁區，短期內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尤其是清風山穀內的環境經過災厄能量的長時間侵蝕，誕生大量厄獸的同時，說不得還會出現不少罕見的天材地寶。
先前因為環境惡劣難以搜集，如今情勢得到穩定，自然是收獲的時候。
與此同時，清風山穀外的平坦林地被選定為臨時的救援營地。
有專門的修士負責布置禁製，將這片區域內的災厄能量盡數清除，緊接著隨行的勞工，醫護人員才從各自的車輛上下來展開工作。
數輛貨車停靠在附近，大批人手將各種物資從上邊搬運下來。
僅一個上午的時間，營地的整體框架就成功搭建，眾人各司其職，顯然是接受過這方麵的專業培訓，對自己的職能一清二楚。
當然，這些事跟如今寒煞入體的餘軻沒有任何關係。
他現在隻是個病人，連抬手都困難的病人！
昨晚在處理掉鄭朝先的所有痕跡後，餘軻借助羅盤找到魯轄的位置，提前在他行進的路線上偽裝成受寒煞嚴重影響，以至於快要喪失行動能力，無奈讓後者帶著自己離開。
如此一來，餘軻的行蹤就有了明確的證人，靠著魯轄背回營地也能讓別人對他放鬆警惕。
通竅初期的修行者，在昨晚的清風山穀內發生意外再正常不過。
更重要的是魯轄和他都曾與鄭家的人戰鬥過，兩人現在的利益可以說是綁定的。
等到鄭朝先及鄭家門客死在清風山穀內的事情被發現，為自身安全，魯轄肯定會幫著隱瞞。
“啊~”
靠在貨箱邊，臉泛青白的餘軻張著嘴，等麵前穿著醫師服裝的姑娘喂藥。
作為尚未正式加入靖難司的人，帳篷裏的那些床位肯定是輪不到他的。
“餘大人，這山穀裏頭想必是危險的很，為了咱們臨安府的安危，真是辛苦您了。”
看著年歲不大的女醫師舀起一勺藥液送進餘軻口中，溫聲說道。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守護臨安府地，吾輩義不容辭！”
餘軻半眯著雙眼，笑著應聲，一副正義凜然的派頭，讓眼前這小姑娘臉紅心跳。
喝完藥，餘軻呼出一口鬱積在胸腔的寒氣。
轉手接過女醫師遞過來的外套蓋在身上，視線在周圍逡巡，正想著什麽時候能回臨安城清點此次的收獲，忽地發現魯轄從營地的另一邊往這邊走，臉色有些難看。
餘軻立刻意識到應該是鄭家的屍體被發現了，臉上卻是擺出困惑的神色，
“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不會是吳統領又要咱們進山穀吧？”
“比這更麻煩......他娘的，鄭家這是要瘋啊，我剛才過去打探情況，聽人說靖安衛在清風山穀裏邊發現大量鄭家門客的屍體，現場還有災厄根源的痕跡。”
魯轄環顧左右，見沒人在附近，蹲在餘軻身旁壓著嗓子說道，
“昨晚兩位統領封印災厄根源失敗，損兵折將，弄得營地內風聲鶴唳，現在又得知鄭家在山穀裏插了一腳，好像是他們破壞了計劃......得虧咱們沒摻和進去，否則要出大事！”
回想起剛才看見的兩位築基修士的陰沉臉色，饒是魯轄亦有些心驚。
他本以為鄭家進入清風山穀為的是搜尋天材地寶，可現在的情況顯示他們怕是與靖難司有衝突，真要是像傳聞中那樣刻意破壞靖難司的封印舉動，後果不堪設想。
要是被牽扯進這種層級的爭鬥漩渦中，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鄭家大批人手死在清風山穀內，證明他們的行動也不順利，傳言八成是真的，他們肯定也跟災厄根源有過戰鬥......甭管裏邊到底有什麽幺蛾子，這事兒都跟我們沒關係！”
餘軻抬手摁著魯轄的肩膀，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們昨天進入清風山穀後什麽都沒有發現，更沒有碰見過任何鄭家的人！”
作為旁觀全程並親手斬殺鄭朝先的人，餘軻比誰都清楚昨晚在山穀內發生了什麽。
可是在魯轄麵前，他必須偽裝出毫不知情的樣子。
弱小且無知。
餘軻需要時間來消化此行的收獲。
等回到臨安城，他勢必要潛心修行，以靖安衛的身份蟄伏起來。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