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攻其必救

這是個強者為尊的時代。

鄭家雖在臨安府內屬於一流勢力,但他們顯然不滿足於偏安一隅。

資源,門客,勢力範圍......

以上這些東西都可以派人去搶,去爭或是用錢去買,無非是個積累快慢的問題。

掌門人卻是統合這一切的關鍵所在。

鄭朝先作為鄭家世子,未來的族長或者說掌門人。

他必須要承擔起家族交予他的責任,哪怕要為之深入災域,直麵恐怖怪物。

走在積雪覆蓋的林地間,鄭朝先看著已有大部分軀幹沙化的災厄根源,連續服下數枚丹藥,抵禦災厄能量的侵蝕。

此時的他腦海中滿是父親,祖父臨行前的交代,至於失蹤的老何和那個惹他不快的靖難司小卒,都被徹底拋在腦後,他們不配讓他這個鄭家未來的掌門人記掛。

視線鎖定災厄根源體內的冰魄。

鄭朝先將手伸進衣領,取出一枚掛在脖子上的環形玉玦。

乍看之下並無奇特的玉玦隨著他靠近冰魄,表麵有溫潤的光澤浮現,其間隱約可見字符流淌,像是迫不及待的準備溢散而出。

玉玦內記錄的是一門極為特殊的鍛體秘法。

鄭家花費巨大的代價才從交好的宗門交換而來,為的就是讓他整個未來的掌門人能有遠超其他修行者的起點和潛力。

當然,想要達成目標的前提是他必須得到眼前這具冰魄。

“冰魄......隻要能得到你,誰都不能再小瞧我......玉枝,我會讓你明白,這世上唯有我才夠資格做你的夫婿,其他人終究不過是平庸貨色!”

冷豔無雙的麵孔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鄭朝先的表情越發變得狂熱,快步來到被血蝕飛蛾束縛的災厄根源底部,徑直盤腿而坐。

血蝕飛蛾能夠堅持的時間有限,他必須在周圍門客們還能夠控製這怪物的時候完成對冰魄的捕捉,然後讓自家叔叔帶著離開清風山穀。

因為在家族禁地裏早已做過多次演練,鄭朝先輕車熟路的開始施展秘法。

稍抬頭,七竅有半透明的靈霧升騰而起,向上飄飛,直奔災厄根源胸膛處的冰魄。

這一幕讓站在外圍,時刻關注周邊情況確保不會發生意外的刀客暗自點頭。

按照提前製定好的計劃。

一眾鄭家門客利用血蝕飛蛾的存活時間控製住災厄根源,將它的災厄能量盡數剝離,然後讓鄭朝先借助秘法以自身容納冰魄,最後讓血蝕飛蛾自行湮滅,他們從容撤退。

沒錯,現在看似恐怖至極的血蝕飛蛾並不能存活太久。

原因很簡單,鄭家在培育血蝕蠱的時候就對其施加了多層秘法。

一方麵賦予這隻蠱蟲超速進化的能力,讓它能夠以驚人的速度吸攝災厄能量,進而影響到災厄根源的行動,為鄭朝先創造機會。

另一方麵這種超速生長也會透支血蝕飛蛾的全部潛能,令其如曇花般轉瞬即逝,這是為了確保血蝕飛蛾不會在吞噬海量災厄能量後徹底突變為恐怖厄獸,反過來影響他們的計劃。

同樣也是為了抹去行動的痕跡,確保後續返回的靖難司不會順藤摸瓜,發現其中端倪。

計劃進行的十分順利。

眼見鄭朝先即將容納冰魄,刀客不由鬆了口氣。

雖說在進入清風山穀前就進行過多次測試,但目標畢竟是災厄根源,要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是假的,他得感謝靖難司的人提前幫鄭家削弱了這頭怪物。

隻要沒有不長眼的厄獸過來搗亂,鄭家未來能有一位強大的掌門人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可就在刀客心神稍有鬆懈之際,右前方一位門客的異樣卻是引起他的注意。

這些門客為控製血蝕飛蛾,心神盡數沉入秘術,身形本該呆坐原地,不能有分毫動彈,可他的上身卻是不停的顫抖,像是受到了某種影響。

怎麽回事?

刀客當即就要上前查看情況。

同災厄能量打交道發生意外再正常不過,隻是這麽多人分攤精神層麵的侵蝕,按理說不該再有這種意外。

快步來到有異動的門客身後,刀客很快就發現他的衣服腰間的扣子在奔跑中散開,這就導致帶有災厄能量的寒風灌入,直接將他腰間的軟肉凍僵,甚至是快要壞死。

找到問題所在的刀客直接用罡氣幫他逼出寒煞之氣,重新搭上扣子,門客立時停止顫抖。

呼~

輕籲一口氣。

刀客剛直起身,正想查看鄭朝先的進度,卻又看見對麵的門客身形顫抖不止。

這一次,還沒等刀客趕過去,門客臉上的麵具就被膨脹的麵部血肉撐開,不知何時,災厄能量已然侵蝕他的身軀,導致雙眼異常外凸,口鼻間更是有染血的冰碴不斷噴湧而出。

為此次行動,死幾個門客,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前提是他們已經完成目標!

現在血蝕飛蛾還在跟災厄根源僵持,鄭朝先也未能容納冰魄,這時候絕不能出事!

整個人拔地而起,刀客淩空斬出一道刀芒,將那名受到影響的門客攔腰斬斷,徹底斷絕他的生機,而這是無奈之舉。

刀客不是神仙,他可以幫人逼出寒煞,那很容易,可是受到災厄能量侵蝕的人卻不是他短時間內能夠救回來的,若是放任其異變,說不得會破壞整體計劃。

現在雖然少了一人,但他們來之前就考慮過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

因此負責控製血蝕飛蛾的人數還算充裕,勉強撐下去不成問題。

‘難道是連鎖反應嗎?’

看了眼最開始出現問題的門客,刀客心裏想著,視線卻在周圍來回掃視。

不,不對!

有人在暗中窺伺此處!

血銀境武夫的超強直覺告訴他附近似乎存在著某種問題,剛才發生的事情絕不是巧合。

咻~

輕微的呼嘯聲入耳。

早有防備的刀客驟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來到一名門客的身後,手中長刀攔下一枚陰錐,皺眉看了眼才有所接觸就被刀芒碾碎的陰錐,其中的靈力弱到令他難以置信。

通竅初期的術法?

判斷出這枚陰錐的強度後,刀客愣了半秒,旋即意識到這絕對是誘餌。

清風山穀內不可能存在這般弱小的修士,隻可能是對方設下的陷阱,目標是......破壞鄭家其他門客對血蝕飛蛾的控製!

他猜對了。

幾乎是在這枚陰錐被刀芒擊碎的同一時間,林地間另外幾個方向同時出現多枚陰錐,襲向其他的門客,試圖破壞掉他們對血蝕飛蛾的控製秘法。

想憑這一手聲東擊西來破壞他們的計劃?

簡直是異想天開!

霎那間,刀客身形搖擺,腳下陰影中竟有數道模糊黑影飛躍而出,各自衝向被鎖定為目標的門客,為他們攔下即將臨身的攻擊。

武夫或許沒有修士那般千變萬化的術法手段,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是滿腦子肌肉的莽夫,事實上許多鍛體秘法,武技乃至特殊術法同樣會讓武夫的對敵手段變得極為豐富。

刀客作為鄭家供奉的頂尖強者,又是鄭家長老之一,資源自是隨意取用。

像是這分影秘技便是鄭家收藏的一門極為神奇的秘術。

通過對自身影子的改造,能賦予其自身一部分實力,離體行動。

暗處的那個家夥想用群攻手段影響他著實小瞧了他的能力,也讓他意識到對方的水平和見識十分有限,準確的說,後者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麵對一位血銀境武夫,這種手段毫無作用。

某種程度上來說,刀客是正確的。

餘軻才剛成為修行者不過一個月左右,他沒有太多跟其他修行者交手的經驗,更別提見識,作為穿越者的他到現在連靖難司內部的情況都是一知半解。

可這並不會影響餘軻的判斷。

他旁觀了整場戰鬥,他知道靖難司想要做什麽,也看見了鄭家的一係列的行動。

起初或許會有些許困惑,可現在,餘軻對林地間發生的事情已有自己的見解。

於是他先襲擊單個門客引起刀客的注意,再用多枚陰錐測試他能否在同一時間進行多方支援,事實證明刀客是能夠做到的,血銀境武夫的強大是現在的餘軻無法理解的。

那麽......刀客的極限又在哪兒呢?

隻要他還是人,隻要他還有欲望,那麽他就必然存在弱點。

餘軻很清楚,眼前這強大的武夫有不得不救的人!

鄭朝先!

試探結束,接下去才是真正關鍵的戰鬥。

餘軻毫無疑問是弱小的一方。

他要麵對是一個臨安府頂尖世家的精銳修行者部隊,他必須將所有對自己有利的條件發揮到極致,才能去搏那一線勝機。

攻其必救!

樹下,餘軻挺直腰杆,舉起手中的驚雷銃。

瞄準鄭朝先接連扣下扳機。

這是耗盡驚雷銃內所有能量的幾槍,槍口飆射而出的子彈威力也絕非之前的陰錐可比,每一槍都是向著鄭朝先的頭顱而去。

事實上在餘軻開槍的瞬間,刀客就已經通過槍聲判斷出前者的位置。

換做其他時候,他隻需要一個衝鋒就能將餘軻徹底碾碎。

可就像之前說的,鄭朝先是他不得不救的人。

要知道此時的鄭朝先為了獲取冰魄,幾乎是不設防的狀態,他需要外界的保護。

刀客自然也察覺到這輪攻擊的危險性,隻得選擇回防,守在鄭朝先身側,為他阻擋來自外界餘軻的全部攻擊。

驚雷銃的子彈威力極強,又附帶著災厄能量,尋常修士挨上一槍都有可能遭到侵蝕,而這些對刀客來說與先前的陰錐並無區別,刀光連閃,輕鬆劈落所有子彈。

他想要派出自己的影子去幹掉餘軻。

至少也得擾亂後者的行動,為鄭朝先收容冰魄爭取時間。

然而在那幾道影子展開行動前,數枚陰錐已然先一步抵達周圍門客的頭頂!

一步慢,步步慢。

鄭朝先收容冰魄的事情關乎鄭家未來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運勢。

刀客不能也不敢冒險。

從槍聲響起,他放棄擊殺餘軻,進而選擇保護鄭朝先的那一刻開始,局勢的主動權就被餘軻緊緊握在手裏。

收起能量耗盡的驚雷銃,餘軻全身心的投入到陰錐及幽火鴉的控製中去。

這是他首次嚐試進行大規模的術法控製。

無論是靈力還是精神力的消耗都是前所未有的。

對於尋常通竅初期的修士而言,這種程度的消耗幾乎是不可想象的,餘軻卻做到了,甚至於高壓的狀態讓他的靈力和精神力總量都隱約有增長的感覺。

當然,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六枚經過強化的陰錐沿著預設好的線路,從各個方向襲擊那些忙於控製血蝕飛蛾的門客。

眼看著即將命中目標。

先前曾出現過一次的刀客影分身不出意料再度前來攔截。

這次餘軻沒有選擇放棄對陰錐的操縱,而是刻意與它們進行周旋。

毫無疑問的失敗。

哪怕這些影分身僅繼承刀客一小部分的能力,依舊不是現在的餘軻能夠對抗的。

前後不過幾秒鍾,餘軻控製的陰錐就被斬了個粉碎,連帶著上邊的精神力徹底消弭。

口鼻間有鮮血掛落。

餘軻聞到血腥氣,抬手去擦,碰觸到的時候已有相當一部分化作冰碴。

此時的他沒有心思管這些細枝末節,隻是將目光投向遠處。

確切的說是鄭朝先和那名刀客的頭頂。

單隻是陰錐可不會讓餘軻如此吃力!

同一時間。

刀客嗅到了空氣中飄散而來的淡淡血腥氣。

這讓他有些驚訝,隔著一段距離釋放法術也會受傷嗎?

還沒等他弄清楚情況,身後鄭朝先的咳嗽聲卻讓他心神一震,擰著眉頭嗬斥道,

“怎麽回事,冰魄尚未收容,你怎麽敢主動停止儀式!”

儀式一旦開始是絕不能夠停止的,血蝕蠱蟲隻有這一隻,培養它耗費的資源有多麽龐大自不必說,災厄根源也不可能給他們第二次機會。

“不,二叔,冰魄......冰魄不見了!”

鄭朝先臉色煞白,抓著刀客的衣服,麵露驚恐的說道。

“不見?你到底在說些什麽?”

刀客越發困惑,仰頭看向災厄根源。

下一秒,瞳孔倏然收縮!

本該在災厄根源胸膛位置的冰魄不知何時竟是消失無蹤,隻看到更高處的夜幕中有一縷幽藍色光芒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