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血蝕飛蛾
表麵充斥斑駁黑紋的玲瓏寶塔屹立於風雪。
其底部投落的光芒束縛冰魄。
鄭家或許沒有靖難司應對災厄根源的豐富經驗,卻也準備了相應的對策。
冰魄後頸處的脊柱缺口內。
修行者的血漿受極低溫的影響本該凝固成塊狀。
然而血蝕蠱蟲延展的觸須先一步將這些摻和著災厄能量的血漿吸攝入體。
原先僅有成年人拇指大小的蠱蟲得到這股能量的灌輸,吹氣似的鼓漲起來,不一會兒就變成尋常犬獸那般大小,而這遠不是它的極限!
吸食完全部血液後的蠱蟲仍未得到滿足,體表數不清的根須很快就開始侵入冰魄的體內,開始進一步的吞噬......
沒錯,這血蝕蠱居然開始反向吞噬冰魄體內的災厄能量!
“不愧是號稱吞天食地的蠱蟲,家族海量資源的培養......凜霜災,當真是天降機緣,吃吧,吞食掉這災厄根源體內全部的災厄能量,將它徹底逼上絕路!”
長刀駐地,刀客站在災厄根源的脊背上,神情冷漠的盯著仍在不斷蠕動膨脹的血蝕蠱。
暗紅色觸須沿著災厄根源脊柱缺口鑽進它體內,以驚人的速度蔓延,沿途瘋狂的吞噬災厄根源體內由災厄能量凝成的任何物體。
站在餘軻的角度,更是能清晰的看到這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
在他的眼中,鄭家拿出的那隻蟲子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擴張成了直徑超過三米的巨型肉瘤。
它就像是癌變的腫瘤,寄生在災厄根源的軀體表麵,數不清的觸須幾乎要將後者體內的災厄能量掏空。
換做其他時候,在主場作戰的災厄根源或許根本不會在意這種消耗,身處凜霜災域內的它能夠調動的災厄能量幾乎是無窮無盡的,隨時都能進行反擊。
然而玲瓏寶塔的存在阻斷了這條途徑。
沒有源源不斷的災厄能量補給,災厄根源體內的能量總有消耗完畢的那一刻。
隻不過凡事都存在著極限。
玲瓏寶塔終究不是李靖手裏的那尊,隻是看著相似而已。
它對抗的卻是整個凜霜災域,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看似壓製住了災厄根源,實則無時無刻不在被災厄能量所侵蝕。
其表麵大量浮現的黑色紋路就是最好的證明。
前後不過幾分鍾,這座品相極高的法寶表麵就覆滿了蛛網紋路,災厄仿佛天生就與這方天地有著難以轉圜的矛盾,互相間絕沒有絲毫妥協的可能。
餘軻想知道等玲瓏寶塔崩裂,災厄根源重新脫困,鄭家又該如何應對?
更別提那隻看著就令人作嘔的蟲豸吞噬了海量災厄能量,餘軻可不認為它能夠永無止境的承受下去,它終究是這方天地孕育的存在,不可能與災厄能量完全兼容。
答案很簡單,鄭家正等著這一刻的發生!
喀拉~
輕微的碎裂聲傳入耳朵。
刀客仰頭看到玲瓏寶塔表麵的裂痕,冷哼一聲,對此早有預料。
裂縫自玲瓏寶塔底座出現,又以極快的速度向上擴散,轉瞬間遍及這件法寶各處。
砰!!!
不出意外的崩碎,暴動的靈能擴散形成波紋,吹**周遭風雪。
束縛災厄根源的關鍵法寶就此徹底被破壞。
然而無論是作為這支隊伍領導者的刀客,還是此時圍繞著災厄根源站著的眾多裝備古怪的隨行者,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血蝕蠱身上。
這隻蠱蟲吞噬海量的災厄能量,它還是原來那隻蠱蟲嗎?
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脫困的災厄根源弓起脊背,以半跪在地的姿態,雙手轉而伸向後頸體型快要跟它軀幹差不多大小的血蝕蠱蟲。
接觸到的瞬間,它不僅沒有想著將這蠱蟲從自己體內剝蝕出去,反而是將更多的災厄能量灌輸其中!
這裏是屬於災厄根源的凜霜災域,既然這蠱蟲願意吸食災厄能量,那就讓它吸個夠,然後再將它徹底轉變為一頭前所未有的恐怖厄獸。
災厄根源要讓眼前這些自尋死路的人類死在他們費勁辛苦培育出來的怪物爪下!
想法很不錯,隻可惜災厄根源還是低估了人類的智慧。
幾乎是在它主動將災厄能量注入血蝕蠱體內,試圖將其改造成厄獸的同一時間,刀客臉上就浮現出計劃得逞的笑容,高聲吼道,
“就是現在,動手!”
為了這一天的到來,近半個月的時間,鄭家都在研究凜霜災及類似的災厄,他們比誰都清楚一旦血蝕蠱大量攝入災厄能量,就有可能出現被同化並異變為厄獸的可能。
這正是他們想要的。
隨著刀客指令下達,圍繞著災厄根源一直沒有動彈的鄭家門客無一例外的開始結印,臉上紫黑色麵具咒文浮現出怪異的微光,接著便有靈力從中溢散,化作一張張歪曲的人麵。
恍若恐怖電影中離體的魂魄,這些人佇立於原地的身體紛紛盤腿坐於雪地,倒是那些人麵在身前遊走,末端則有一部分靈力連接頭顱。
餘軻推測這應該是鄭家準備的某種特殊秘術,緊接著這些人胸膛的位置就有一條連接著背後器具,尖端帶有針頭的皮管飆射而出,在扭曲人麵的拖拽下直奔極速膨脹的血蝕蠱。
此時正因為吸收海量災厄能量而逐漸異變的血蝕蠱沒有能力阻止這些扭曲人麵和皮管,隻能任憑他們鑽進自己的體內。
維持著幽瞳視野的餘軻能夠清楚的看到皮管內流淌著顏色古怪的**,他本以為這是給災厄根源準備的,沒成想被這些人全部注入血蝕蠱的體內。
困惑沒有持續很久,餘軻很快就注意到血蝕蠱的變化。
隨著大量提前調配好的**注入血蝕蠱,這隻看上去就是表麵布滿觸須肉球的蠱蟲形態突變,它遍布在災厄根源體內的觸須糾纏在一起,逐漸變成六條狹長的節肢。
那顆直徑已然接近五米的橢圓形肉球表麵覆蓋蠕動的黑紅色經絡,又在眾人的注視下拉長,形變,最終化作類似於蛹殼的存在。
饒是隔著幾十米,餘軻也能察覺到裏邊正在孕育恐怖的怪物!
這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很久。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些鄭家的門客始終在用某種秘術鏈接蠱蛹,他們的意識似乎都鑽進了蠱蛹的內部,像是在進行著某種準備。
蠱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硬,隨後表麵開始出現裂縫,兩對遍布黑紅色蠕動血管,乍一看猶如扭曲人麵的蛾翼在風雪中展開,難以用言語描述的飛蛾狀蠱蟲從其中蛻變而出。
餘軻注意到它具備著大量災厄根源的特征。
蛾翼上的扭曲人麵,覆蓋背部的灰白色絨毛,還有那顆頭顱上閃爍著猩紅光芒的碩大複眼。
災厄根源轉過身,它背著血蝕蠱蟲留下的空殼,雙臂高舉著捧起這隻體長已近十米的巨型飛蛾,喚來災厄能量灌注其中。
前所未有的厄獸,它將成為......
那是什麽?
直到這一刻,災厄根源才注意到飛蛾背部陸續脫落的皮管,還有仍連接著它軀幹的十數條的意識紐帶,緊接著它便發現眼前這隻厄獸與自己失去了聯係......
凜霜災域內誕生的,由它親自培養的厄獸,竟是不受它的控製!
“嗬~哈哈~真是個蠢貨,你以為我費那麽大氣力將血蝕蠱投入你體內為的是什麽?”
刀客看著這一幕,臉上的狂喜再也遮掩不止,厲聲下令,
“趁現在,剝它的皮,抽它的筋!”
圍繞在災厄根源附近的一眾門客當即改換法訣,秘術再度發動。
站在高處的餘軻清楚的看見遭受災厄能量侵蝕喪失意誌的蠱蟲背後浮現出十數張麵孔,它們在血蝕蠱蟲異變為飛蛾前就入侵它的意識,如今驟然蘇醒,以不可違逆的姿態操縱它的行動。
飛蛾的節肢扣住災厄根源的軀幹,粗長猙獰的口器更是直接從災厄根源的頭頂插入。
突然間,災厄根源向飛蛾輸入災厄能量的行為變得不再有節製,甚至於前者體內好不容易穩住的能量也開始外流,速度甚至超過了補充。
這隻得到凜霜災的改造,進而吸攝海量災厄能量的飛蛾變得更為強大,甚至反客為主,在眾多鄭家門客的操縱下,壓製災厄根源,掠奪其體內的災厄能量。
事實上想要從精神層麵操縱一頭厄獸是極為危險的事情,更別提是得到凜霜災承認和災厄根源加持的恐怖飛蛾。
因此鄭家特地選擇了十幾名門客,用特定的秘術分擔這種行為的反噬。
雖說這麽做仍無法抵消精神層麵的侵蝕,很快就會出現極為惡劣的影響,但哪怕隻是幾分鍾,對鄭家來說也足夠了。
由於恐怖飛蛾瘋狂地吞噬災厄根源體內的災厄能量。
這讓它的體型出現明顯的萎縮,體表的那些詭異器官也跟著消弭。
直到一抹攝人心魄的冰藍光芒從它的胸膛內溢出。
餘軻瞬間就想到他首次進入災域當晚看見的,清風山穀內迸發出的絢爛光芒,旋即意識到鄭家追求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正如厄獸體內的冰核在剔除災厄能量後會成為珍貴的靈石。
當眼前凜霜災厄本源體內的災厄能量被強行剝離,剩下的將是前所未有的凜霜災寶......
真正的冰魄!
那一抹冰藍光輝。
沒有災厄能量的汙染或者說侵蝕,單隻是凜霜之力凝結而成的存在。
饒是在這清風山穀內,天地靈氣都有短暫的活躍。
無論是鄭家的一眾門客,還是潛伏在附近的餘軻都感知到撲麵而來的凜霜之氣,而且是極為純粹的靈氣,這是餘軻從進入災域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這讓一直都對“冰魄”這個稱呼感到困惑的餘軻恍然大悟。
靖難司為徹底消滅災厄而來,鄭家的目的卻是截然不同。
正如餘軻先前短訊內獲知的信息,鄭家想要的隻有冰魄,而它就潛藏在災厄根源體內。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此。
想要得到冰魄,那就必須將災厄能量拔除,否則像是靖難司那般操作,頂多就是將災厄根源鎮壓而已,必須得有其他的法子。
毫無疑問,鄭家對此早有準備也確實做到了!
血蝕蠱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媒介!
通過一係列的計劃,鄭家成功通過控製血蝕蠱剝奪災厄根源體內的能量。
隨著時間推移,負責控製血蝕蠱的鄭家門客無一例外的出現了程度不同的災厄侵蝕現象,不過這些人顯然提前有所準備,各自硬扛著越發惡劣的精神狀態。
血蝕蠱現在的情況極為古怪。
它的身軀受到災厄大麵積侵蝕,已然轉變為厄獸,可它的魂魄早已被鄭家門客以秘術摧毀並取而代之,這就造成了事實上的人類控製厄獸。
當然,最慘的要屬凜霜災厄根源。
人家好好的在清風山穀內“散步”,先是被靖難司的兩位築基修士帶隊一頓猛揍,又是四象封印陣的強勢壓製,好不容易脫困,碰見群更陰險狠毒的家夥。
枯瘦的軀幹沙化塌陷,冰藍色的光輝在災厄根源的胸膛間迸發。
若是湊近細看就會發現那兒蜷縮著一具半透明,猶如冰晶般的人形骸骨。
凜霜災製造了一頭極端恐怖的怪物,它改變了清風山穀以及周圍區域的環境,卻無法徹底殺死這方天地,隻能以災厄能量將其包裹,陰差陽錯間,孕育了獨特的天材地寶。
哪怕是再怎麽沒見識的修行者,看到這具冰晶骸骨或者說冰魄,都會意識到它的寶貴。
這是鄭家為其未來家主準備的晉身之階。
“鄭朝先,還不上前來受下這份天地饋贈!”
刀客目光火熱的看著這具骸骨,若非他已經完成臼骨,突破至血銀,這寶貝他絕不會與任何人分享,如今卻也隻能留給自己的子侄輩。
眼下由血蝕蠱蟲和災厄根源拉扯,是最好的收取冰魄的時機。
林地的陰影中,鄭朝先奔行而出,視線鎖定前方半空中的冰魄,眼中滿是難以抑製的狂喜。
全然沒有發現遠處的樹杈間,有黑影悄然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