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書院的震撼(下)

丹陳子盤膝坐在台階一旁的山石上,示意張辰也可以坐下。

至此,朱重三才發現事情好像超出了自己的預估。

丹陳子的身份比張辰的預想還要高一些,他不止可以承擔夫子這個稱呼,甚至是整個學院在地位上最高的幾人之一。

地位並不代表權力,這就好像輩分和權力無法相比,最直接的例子就是當今聖上和太上皇。

但不論如何,丹陳子在整個學院如果以學問論都一定是前三之列。

現在,丹陳子要和張辰辯學,朱重三覺得有些不真實,他曾經聽王爺說起過,新姑爺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他當時並不明白這個特別是什麽意思,是說這個人特別好看,特別醜,還是說特別高特別矮?

他看到張辰的第一眼,以為自己已經可以理解這種特別,因為這位連襟的確是一個特別好看的人,但是後來在春衫薄,他發現張辰麵對芷安無動於衷,他想張辰是一個特別有定力的人,現在,看到張辰和自家師傅論道,他發現自己仍舊低估了這位連襟的特別。

丹陳子此時此刻因為張辰的幾句話對愚路的意義忽然間也有了些許質疑,他實則是一個相對偏執的人,極少會因為短短幾句話對自己本身的觀點出現質疑,這也是做學問到高深處學者的通病,一個人如果沒有足夠的偏執,自然也無法在一條路上走到極致。

恰似鍾白對於修行,癡迷的極致一定是某種癲狂,而現在,丹陳子開始認真了,幸得這位夫子雖脾氣暴躁,但對於真理這件事也不會因個人的情緒而偏頗。

張辰能夠感受到對麵這位夫子的認真,且明白這並不是言辭上的交鋒,而是客觀物件兒的主觀含義,隻是顯然,現在這份主觀含義的影響巨大,甚至於會讓學院整體的構造出現變化。

“夫子,學院本是研究學問的地界兒,無論最終結果如何,無論是否有人以學問做齷齪事,終不該在上山之前就以一條路定生死,這樣看下來,這條路已並非一條路,而是關上了的門。”

這場辯論持續的時間並不久,最終也並未有直接的定論,畢竟這件事關係太大,終究是承襲了千年的路徑,過去極少有人對此真正提出質疑,而那些提出質疑的,也多是無法順利通過的學子,而隻要無法通過,就無法真正成為書院的人,自然也無法將這種質疑傳達上來,因此成了死循環。

丹陳子最終沉默,一旁朱重三隻覺得匪夷所思,以他對這位老師的了解,沉默從某種程度上已經代表了承認張辰這番話的道理。

在丹陳子最後的一聲歎息裏,眾人繼續拾階而上,一步步接近山腰處的學院正殿時,張辰感慨,“書院的確是鍾山靈秀的好地界兒,難怪輩出人才。”

他這番話是因為看到了台階盡頭處兩側狼牙似的山石,這天然形成巨大石頭,似從地麵驟然拔地而起,三丈的高度投落了陰影,中間分出一條寬約五六丈的空地來,正好似是天然形成的門,帶著一種人力絕難做出的雄壯。

一路繼續向上時,在張辰的視線麵前,狼牙巨石後方的情景越來越清晰,這是一條極空曠的廣場,廣場恰似被削出來的平整,中間兒林立著被刻意留下的高高石柱,上麵雕刻著種種紋路,湊近了看才知是種種異獸,每一片鱗都瞧著極清晰,如果是在黃昏處看,隻怕難辨真假。

這些石柱本是天地自生,在開拓學院時被保留下來,恰恰契合了陰陽八卦,這裏幾乎是人力匠心和自然風景結合的頂峰,是鬼斧神工的奇跡,是雕梁畫棟的精致。

如此種種,才成了整個長安甚至整個唐國最頂尖的學府。

此時太陽上了枝頭,光明在廣場上鋪開,像將這個世界完全向著天空張了手臂,現了天地的遼闊,壯了山河的巍峨,平添了府邸的奢華。

聽了張辰的讚歎,丹陳子臉上露出笑意,腳下這學府是他寄托了幾十年的心血地界兒,他無時無刻不因為學院自傲,每一次聽別人的讚歎都恰似自己的孩子受到誇獎,而更重要的是,張辰的誇獎聽來就絕不是敷衍的奉承,7是真正由衷的讚歎,因此即使詞匯聽著極簡單,仍舊讓丹陳子很受用。

“這實在是很了不起啊。”張辰是世上最了解自然的人,因此他一眼瞧得出這裏究竟有過多少人力的參與和改動。

因為張辰的這幾句話,丹陳子便開始對這裏每一處大殿府邸的介紹,三人一路穿梭,繞過正殿時忽見有數十人聚攏在一起,另有一人在高高唱喏,“張曦,溪出峽穀之象,鯉魚三十三,可修音律,資質乙等!”

張辰順著唱喏看過去,隻見人群之中有光彩從地麵升起,高約一丈,期間有溪流穿行,鳥語花香,有鯉魚在清冽中騰躍。

在這所有的異象中間,一青衫學子站定,腳下有陣法紋路穿行,隻是隱沒在幻象之中,所以陣法紋路的穿行並不清晰,不過張辰仍一眼瞧出,紋路是這一切異象的根本,而唱喏的內容,以及天資的評定,大概是和異象掛鉤的。

丹陳子見張辰的雙目現出光彩,一時又現出自得神色,“這是我學院和承劍司共同設立鑽研出的天光陣,於八百年前開始建設,曆經百年成形,可測出學子的資質,君子六藝,絕無錯亂!當年陣法成形時,彼時的太宗陛下因此讚歎:從今往後,天下的人才都將進入了我的口袋。”

說到這裏,丹陳子忽然看向張辰,“不妨也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