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喟歎觀上門

蘇管家已經三天沒有回來了,為了這件事,王妃將所有下人召集在前廳外的院子裏。

“你們誰見過蘇管家?”王妃問話的時候似乎刻意瞧了張辰一眼,就連其他人也忍不住看向那個年輕人,隻因他們也都知道二人之間的矛盾,不久前蘇暮還曾在眾人之前立下軍令狀,說一定在三天之內找到張辰是妖魔的證據,結果自從那一天以後,蘇管家就好像人間蒸發,再也看不到任何蹤跡。

在這種情況下,張辰當然成了唯一嫌疑人,而且,似乎就連他是妖魔這件事也變得更有可能。

許多人的心頭已經篤定,“他一定是有問題的,否則,又為什麽要做賊心虛殺死蘇管家?”

倒是不久前一直都在眾人中指責諷刺張辰的那位小妾,現在反而變得安靜,她偶爾做賊似的瞧一眼張辰便立刻收回視線,就好像擔心張辰捕捉到他的目光。

見眾人久久不語,王妃看向張辰,“張辰,你說呢?”

張辰並不打算隱瞞這件事,隻因對他來說,目前所見的所有事情尚且不值得他變色,更何況是因為一個本就不重要的人而扯謊?

他正要開口,院外忽然有人急匆匆跑進來,“稟王妃,喟歎觀有人拜訪。”

王妃的眉頭微微挑起,“喟歎觀?”

她雖是一介婦人,王府但有大事,都一定會經她的手,因此對於喟歎觀三個字並不陌生,雖交集不深,也明白這個地方的人物非比尋常,自然不能怠慢,隻是喟歎觀從不會上門拜訪,今日又是為什麽?

不論如何,蘇管家失蹤這件事暫且都要擱置了,她又不留痕跡瞥一眼張辰,見年輕人到了這一刻仍舊神色如常,心道其他的不論,單就這個心性的確不錯,王爺選他進了府,想來有一定原因。

“你們暫且都退下吧,不過沒有我的吩咐,這段時間任何人不得離開王府。”王妃最後這樣說道。

半刻後,王妃端坐前廳,喟歎觀眾人於左右一一落座。

“恭王府和我喟歎觀多年交好,我們如今入京都,自然應該拜訪一番,王妃何必這麽隆重,倒讓我們一時惶恐。”

為首的是一個女子,身披深色道袍,頭上發髻一絲不苟,不見半分從縫隙裏跳出來,行禮端正,就連場麵話也說得漂亮,至於什麽恭王府和喟歎觀交好,無非是花花轎子,先把關係和交情定在這兒,後麵無論要說什麽,總歸更順暢容易一些。

王妃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因此心下反而有些警惕,這位在府上做事極少出過岔子的大婦很明白這樣一件事,一個人場麵話說得越好聽,後麵要請求的事情往往更重要,隻是,她心裏的疑惑反而越來越深,以前從來沒有聽王爺和那兩位女婿說起自己和喟歎觀的關係,他們今天究竟是來做什麽?

她凝神去聽,隻擔心自己一個疏忽,讓王府卷入某些紛爭。

結果女道士說出來一句讓王妃萬萬沒想到的話,“隻是,為何不見府上那位新招的英才賢婿呢?我們此次前來,也是聽聞王府有喜結連理的大事,那位姑爺是長安處處稱道的天人風采,因此前來恭賀。”

王妃竟一時被這番話說得恍惚,原來,這些人今次來的目的,竟是那位進府後一直不顯山水的贅婿。

這一刻,她忽然開始回想到這些日子以來關於那個年輕人的種種,在此之前,她最多隻覺得他隻是生得極好看,隻是對她來說,往日裏見慣了世事浮沉,尤其王府看似風光無限,實則高處的風景背後往往暗流洶湧,因此如一個人哪怕生得再好看再妖孽,也不過一刻詫異,但是現在,喟歎觀來訪的第一件事竟是為了見他,王妃忽然察覺,自己這麽久以來似乎還是將這個年輕人想得簡單了些。

在極短暫的時間裏,王妃將這件事以各種邏輯可能產生的千百可能和後果全部思慮過後,回頭告訴貼身的婢女,“去把姑爺喊過來。”

張辰此時正在後院兒給小環捉魚。

王府後院兒其實不是一個單獨的院子,隻是眾多地界兒的統稱,隻因王府囊括的麵積實在太大,有許多不住人的地界兒被分隔。

就好像張辰二人此刻所在的院子,隻見亭台樓閣和湖光山色,雖都是人工,但有自然生成的巧奪天工,碧綠色的湖水好似從天邊兒摘下來一片的清澈和豔麗,那些蓮葉兒在水裏的沉浮也如雨天朦朧處撐開的雨傘,隻是要更加生動鮮豔許多,湖底總有清泉出,所以湖麵時刻如翡翠融化,連人的五官都瞧著深邃,光彩照人,素如淡妝。

小環指著湖裏一尾獅子頭的肥碩鯉魚說道,“姑爺,您瞧這鯉魚生得實在很可愛。呲溜——”

小婢女咽下去口水,如果沒有這個動作和聲音,可能會更有說服力。

張辰瞧得出小婢女的心思,一時隻覺得可愛和好笑,說道:“這鯉魚當然很可愛,但是如果扔進鍋裏,炸成金黃色當然會更可愛一些,不如我們撈起來瞧瞧?”

小婢女被拆穿了心思,臉頰微紅,嘴上卻說:“王妃曾經說過,府上任何人都不得私自捕撈,如果被捉到,會被責罰。”

“沒事,這個時間,不會有人過來。”張辰四下環顧,其實不隻是這個院子,就連周邊不住人的幾個院子都沒有人影。

因為不久前王妃在院子裏說起的事,大多數人不但沒有走出王府,連住的屋子都不曾離開,這不僅是因為王府的規矩森嚴,一部分人也在猜測張辰的真實身份,畢竟邪魔的出現和蘇管家的死去實在讓人恐懼。

嘩啦。

張辰卷起褲管兒下了水,小環後麵的話戛然而止,緊張過後把心一橫:姑爺都已經下了水,萬一,萬一真的被人看到,我就說是自己推了姑爺下水,這樣以姑爺的身份想來不會被責罰,那樣就算,就算我真的被杖罰也值得了。

想到這裏,小婢女閉上眼睛張開手撲進水裏。

隻是她錯誤估計了一件事情,湖裏的水堪堪到張辰大腿根部,卻足以沒過她的腰,跳進去以後一時沒站穩,腦袋蝦米似的鑽了進去,隻剩下兩隻手在水麵上劃來劃去,水花兒飛起來驚了附近的魚。

咕嘟嘟——咕嘟嘟——

一串兒泡泡從水底冒起來。

直到一雙手將小婢女從水裏拔蘿卜似的翻起來,小臉蛋兒上的水珠子流成一行行,眼睛過了半晌才眨吧眨巴睜開。

入目處是自家姑爺有微微笑意的臉,極好看極溫和,“小心一些。”

小環紅了臉,輕輕應一聲嗯,緊接著才注意到自己剛才情急之下緊緊摟了麵前男人的脖子,又急忙放開。

小婢女隻覺從來沒有這樣窘迫,火從脖子燒到了耳後根,剛才那樣地丟人,現在隻想重新鑽進水裏涼快一下,如果水裏能有個地縫兒就更好了。

張辰卻已經去了另一旁,聲音傳過來,“小環快來,它在這兒!”

他指著小環不久前說的可愛鯉魚。

可憐那隻‘獅子頭’的鯉魚,過去靠著這顆腦袋在池子裏耀武揚威備受寵愛,現在竟成了被兩個人圍追堵截的原因。

“它鑽到了下麵,小環,快攔一下。”

“姑爺,它去了那邊兒,可惡,它這麽肥怎麽遊得這麽快!”

某個不久前還在誇別魚的小婢女,喜歡的時候叫魚家小可愛,不喜歡的時候就說魚可惡。

幸好,就在它堪堪要被捉住的時候,張辰忽然直起了腰,“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