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結婚

婚禮定在10月中旬。那是一年裏最適合做新娘的時節，秋高氣爽，氣溫宜人。每個人都很開心，孟千裏老娘從鄉下趕過來，每天忙著往新房裏采買新東西。明麗父母則過來定了酒席。

孟祥泰稍微有點不開心，他那套105平的新房鑰匙被孟千裏退了回來。

海礦所的總務主任還在跟周曉鶇商量，要怎麽解決新人的住房問題，科委就傳達了科技部和市政府的文件精神，入選“國家百千人才工程”的科研人員，將由當地政府進行特別生活安置，解決一切後顧之憂。

根據以往經驗，“海牛一號”深海鑽機課題結題後，團隊成員將會獲得不少榮譽稱號。不過時日還短，最先到來的是孟千裏的個人榮譽。

由市府分配的住房，最終還是由海礦所總務孫主任交到了孟千裏手裏。孟祥泰一起去看過，離他新買的房子不遠，相距兩公裏左右，但麵積隻有72平，而且是套二手房。

這麽一套又小又破的房子，孟祥泰進門一看就“哼”了一聲沒說話。他不太高興，覺得堂弟跟他見外了。

孟千裏沒空去關心堂哥的情緒問題，也沒時間去應付老娘的嘮叨，他把人帶進門就走了。

科委和國資委的兩名負責人正在辦公室等著他。從新房出來，剛走到樓下，來接他的車子已經在等著了。

周曉鶇在電話裏說：“本來還在商量，國資委的老孫臨時起了勁就想找你談談。”

孟千裏點頭，掛了電話就上車。他並不反感這樣的突然襲擊。時不我待，想到就做，也是他的行事風格。如果有正事要談，就是半夜把他從被窩裏拉起來，他也沒有怨言。

老孫見麵就寒暄，“聽說你要當新郎倌了，結果我們周末還找你談事，真是不識趣啊！”他拍著孟千裏的肩膀說。

科委的老邱跟孟千裏是老相識了，沒多說話，隻是嗬嗬笑。

他們來找孟千裏，是要談新建企業生產鑽機的問題。鑽機研製成功隻是第一步，下一步商業化才是更重要的步驟。建立實體進行生產，雖說是上級部門進行安排，但建立生產線和供應鏈，製定產品標準和質量控製，培訓工程師，都要零號實驗室牽頭指導。

直到一陣鳥雀啼叫著從窗前飛過，老孫的秘書才放下了筆，合上會議記錄本。

老邱轉頭看看街上漸漸稠密起來的人流車流，笑說：“這個點吃晚飯正好，新娘子等急了吧，待會兒好好服個軟，她說什麽你都聽著。”

老孫也笑，“不是我們這些老家夥要煞風景。剛好市裏有個項目，要建一批高新技術企業，政策有傾斜，資金也寬裕，我就想著把你們這個趕緊也塞進去，搭個順風車。”說到最後他也揶揄孟千裏，“聽說新娘子是陳老的外孫女，學術世家，應該能理解的。”

孟千裏哭笑不得，沒想到這兩個加起來快100歲的老家夥這麽婆媽。其實明麗才沒空見他，她最近忙著準備評職稱的資料，比他還忙。

眾人起身下樓時，孟千裏忽然想起件事，就拉住老孫的手臂，“您剛剛說工程師人選，我想推薦個人。”

老孫說：“你推薦的自然沒問題，把資料直接送到老梁那裏好了，他負責具體籌辦。”

孟千裏有點躊躇，但想了下還是沒多說。他想推薦的人是閔老師的學生魏誌超。那男生家裏負擔重，研究生津貼剛夠自己生活，不夠他弟妹讀大學和高中的學費。閔老師有時把項目補貼多給他一點，還是捉襟見肘。

但孟千裏也為難，魏誌超至少還有兩年才能夠結束博士課程，新企業大概不會接受兼職人員做工程師。

這個難題怎麽解決，他還要慢慢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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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孟祥泰把孟千裏和明麗都狠狠批評了一頓：“這是你們兩個的婚禮，怎麽自己都不上心呢？”

孟千裏無奈地攤攤手，“我忙嘛，下午跟科委和國資委的人開會，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麗正小口小口地吃蛋糕，一聽孟千裏說完，連忙附和，“我也忙啊！”

孟祥泰“哼”了一聲，“你評個職稱，每月多兩三百塊錢，忙個什麽勁？”

明麗翻白眼，“大哥你這麽說就不對了，這不是錢的問題，做人要上進的。這是態度問題。”

“那你們對結婚是什麽態度？”孟祥泰莫名地想發火，“現在大家都在忙你們的婚禮，就你們忙不相幹的事！”

明麗笑了一聲，嘀咕，“我們又不想要那麽複雜的婚禮，還不是你們想搞得隆重一點？”

孟祥泰一聽更來火，“真按你們的性子來，幹脆旅行結婚，婚禮都不辦了！”

“那不挺好嘛！”明麗說。

“女孩子還是該有個像樣的婚禮。”堂嫂終於插了句嘴。她生了孩子之後發福了一點，皮膚也豐潤了一點，反倒比婚前看著舒坦。

明麗又辯駁：“那就搞個教堂婚禮，穿禮服在草坪上念下結婚誓詞，少請點人，大家吃點糕點就散了，不挺好嗎？”

“別搞那些西洋式！”孟祥泰說，“你在中國辦婚禮，就讓客人吃點蛋糕水果回家，不被人戳著脊梁骨罵才怪！而且，我這些年送出去多少禮金啊，咱家人丁少，有機會不擺酒請客，怎麽收回來？”

“還是心疼你那些錢。”明麗嘀咕。

孟千裏轉過頭，悄悄地笑了。堂哥和明麗經常拌嘴，一說話就互不相讓，這架勢像一對兄妹。倒是彌補了明麗沒有哥哥的遺憾。

明麗湊到孟千裏耳邊說：“你什麽意見都不發表。看吧，到時候來一堆客人，我們去敬酒敬得頭暈目眩，結果一大半都不認識。也不知道是我們辦婚禮，還是給你哥擺場子的。”

9月的夜風把桂花香送到鼻端，跟親近的人在一起說說笑笑，是個幸福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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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辦新企業沒有孟千裏想象中麻煩，主要是新企業裏去了個很得力的人。

雖然省了力，卻很令人傷感。那個得力幹將是小趙，他在9月底打報告去了新公司，離開了海礦所。

這件事其實是有預兆的，隻是孟千裏之前沒留意。他以為小趙會一直在海礦所，做他的左膀右臂，所以從來沒有往那方麵想。

但小趙就是小趙，不該貼個標簽，寫上“某某的得力助手”。他有他的喜怒哀樂，有他的情懷向往。

孟千裏想起“海牛一號”第一次海試失敗之後的那次會議，會後小趙莫名消沉了幾天。他沒問他為何消沉，也沒關注他怎麽又恢複了常態。小趙的妻子因為住房問題跟他鬧，自己問過，卻愛莫能助。

小趙要離開研究所，去國企闖一闖，一定經過深思熟慮。以他的能力和情商，在那裏一定如魚得水。

孟千裏隻能慢慢接受團隊裏少了小趙這個事實。這件事讓他對新婚的期待好像都淡了一點。

不過他可不敢在明麗麵前表現出來。女人的世界裏，感情大過天，男人卻還有事業和知交。

他去找佟元強喝過一次酒，對方隻拍了拍他的肩。這家夥，天生就不會安慰人。

回來時遇上樓慶棠，對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笑著揶揄：“婚前恐懼症嗎？找哥們兒喝酒去了？”

孟千裏有點奇怪，今天是周日，樓慶棠這個能不加班就不加班的人，怎麽會出現在單位？

“別意外，”樓慶棠笑說，“我侄女把他的小黃鴨藏在我的包裏，被帶到辦公室來了。孩子現在在家裏哭鬧，沒辦法，我隻好回來拿。”

孟千裏挑了挑眉。樓慶棠又說：“如果還沒有解惑，可以來找我。對於生活，我還是有點心得的。”

孟千裏一直都挺好奇樓慶棠這樣的人，究竟是種怎樣的心態和想法，確實也願意多了解他一點。但小趙代表新企業忽然帶了大量工作來與他對接，他隻能約了樓慶棠以後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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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孟千裏做伴郎的是魏誌超。這個表情冷峻的男生居然很敏感，竟看出孟千裏有點心不在焉。他瞅著空子問孟千裏，“師兄迎娶如花美眷，怎麽好像還有心事？”

孟千裏一驚，趕忙把目光收回來。親友席上坐著個熟悉麵孔，汪銘鈺。他盯著她多看了一眼，倒像是有什麽故事似的。其實汪銘鈺身邊坐著明麗的學長，兩人也不知結婚了沒。

孟千裏想起明麗跟她學長那一段，還有跟陸秋山的那次見麵，其實有些結，是沒有解清楚的。但他是個怕麻煩的人，更沒有多少時間兒女情長，所以處理方法相當簡單粗暴。

司儀助理來提醒他，“馬上要走紅毯了，做好準備。”

孟千裏轉頭，視線越過人群，看了另一角的明麗一眼。她今天穿了雪白的婚紗，隔著一層遮麵的網紗，麵孔明豔得驚心動魄。

明麗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也轉過頭，就朝他溫柔地笑開了。司儀助理又說了句什麽，孟千裏起身朝紅毯中央走過去，目光還在明麗身上。

這個女孩既然選擇了，應該會跟他一樣，堅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