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故人故事
“罷了，本來我也沒想殺人；
既然您都這麽說了...我收手便是。”
說著，李星晚便收回銅鐧，將鐧柄遞還給了那女子，同時含笑說道：
“姑娘，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他這話倒不是故意放低姿態，而是在剛剛奪鐧反攻時，這女子胸前的衣襟被鐧尖挑出了個不大不小的口子...
而這女子作為武者，平日裏為了行動方便也不太會穿女兒家的肚兜、褻衣一類的小衣服遮羞，隻是用一長段布料裹在胸前，防止大白兔晃動；
此時衣服被挑破了，雖然兔子沒有直接跳出來，但透過那道口子隱約可以看到她肚子上白皙的皮膚。
放在現代自然無傷大雅，水上樂園和海灘上總有不少女生穿著比基尼蹦蹦跳跳，被人看了肚子比呼吸還自然；
但這是古代，封建禮法將女性束縛得很牢，別說看一眼肚子，哪怕露出半截胳膊都算傷風敗俗，再到婚嫁時很容易被婆家嫌棄的。
“姑娘...”
女子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對於李星晚的話並沒有反應；
至於她身前那道不大不小的口子，她也沒有任何要遮擋的意思。
“姑娘？你...”
“方姐姐...”
始終依偎在李星晚懷中的白薇突然開口了。
“方姐姐？薇兒你...你認識這位姑娘？”
“嗯...”
李星晚見狀連忙鬆開白薇，但依然小心地護在她身側...
白薇腳步踉踉蹌蹌地朝那女子走去，眼圈漸漸泛紅，說話時的嗓音也不住地哽咽道：
“方姐姐...你是方姐姐對不對？”
“你別叫我姐姐！”
白薇聞言身子一顫，立即僵在原地，就連伸出想為她扯好衣襟的雙手也被女子一巴掌打開...
“白前叛國投敵，還殺了我全家...你又何必這般假惺惺地裝好人？！”
“不是的...方姐姐...爹爹沒有殺...”
“你還想抵賴？！”
女子眼眶也已經泛紅，但不像白薇表現出的那般委屈和楚楚可憐，而是眼神中飽含著憤怒...
“二十年前靈州王李懷升舉兵反周、一路向南攻城伐地，第二年便奪下青州，之後又攻入睿州、迫使聖上一路西逃...
十二年前裕州幾乎淪陷，杏林城危在旦夕...
那時白前和我爹戮力抗賊，明明說好了要與裕州共存亡！
可到頭來呢...
我爹被李懷升和李懷慶用奸計誘至城外，又被他們合力擊敗；
結果白前不禁沒有按照約定守城，反而大開城門、將杏林城拱手相讓？！”
“不是的...”
“我哪句話說錯了？！”
女子氣得渾身發抖，麵無血色地慘笑道：“好一個大周子爵，好一個杏林城主...好一個神醫白前！
三軍將士在城外拋頭顱、灑熱血，以性命守住的寸寸疆土...就這樣被他作為投名狀獻給了反賊！
現在他還是杏林城郡守，你們一家也依然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可你們是否想過那些被你們背後捅刀子害死的勇士？！
白前恭迎反賊進城，充當其爪牙、殘害了多少英雄的家眷？！
我方家上下三百餘口，均是慘死在你爹的手下...你敢說這事是我編造的？！
白薇...虧我還一口一個‘白叔叔’地喊了他那麽多年...
虧我還把你當成我的親妹妹！
我方玉舟真是瞎了眼！”
“不是的方姐姐...你真的誤會爹爹了...”
白薇拚命地搖著頭，眼眶也早已浸濕了淚水：
“我爹爹沒有殺任何人...當時開城門也是為了讓方叔叔帶兵回城！”
李星晚的目光在這兩個女孩子之間反複轉移，三觀也被她們刷新了一次又一次...
大煊先帝李懷升本是前朝的異姓王，因祖上開國有功被封在北方靈州；
上一代,靈州李家共有四位男丁，先帝李懷升為嫡長子，根據宗法承襲靈州王位...
二十年前李懷升舉一州之力起兵反周，麾下三十萬靈州騎軍兵強馬壯、悍勇異常，而其兄弟四人更是世間少有的大才，每一個人單拎出來都能獨當一麵！
李懷升不僅雄才大略，還是當世的四大宗師之一，單論個人武勇便足以和神將方臻不分伯仲；
二弟李懷平在武道造詣上雖不及大哥，但在處理內政方麵卻是頂尖的存在；
三弟李懷永在十六歲時武道便已接近宗師，但最為人所樂道的卻是他的帥才，大煊攻城掠地、封邦建國，他功勞最盛！
四弟李懷慶，也正是當今的裕王，他的心思最為深沉細膩、為人穩重內斂，是守江山、護國門的不二人選！
大煊舉兵自靈州而起，到奪取半壁江山定都建國也不過用了三年...
隻可惜李星晚來到這世間的節點太晚了些，並沒有見到這些風流人物叱吒風雲的身影，對於這些人和事也不過是聽說罷了。
至於剛剛這位方姑娘所說的往事，李星晚並沒有機會目睹...
而當時的李家還不如現在這般財力滔天，他的前身有隻是個頭腦簡單的病秧子，自然也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家國天下的大事...
現在兩位姑娘對當年的事有不同的看法，而且各執一詞，李星晚也隻能靜靜聽著，希望能從其中發現些問題。
...
白薇不管方玉舟有多強勢，依然攔下她的話、解釋道：
“方叔叔武藝通神、又深諳兵法，根本就不會被人引誘出城...
他出城是因為城內的糧草物資均已不足，根本就不足以支撐將士們再守城；
而天下反王又不止靈州王一個，東南方有齊王起兵謀反、一連攻陷雲州和名州兩地，西南楚王又趁機攻陷了忻州，整個大周烽煙四起、首尾難顧；
皇帝被李懷永一路從睿州趕到西北的仙州，自顧尚且不暇，我爹爹和方叔叔根本就等不到援軍...
我爹爹不是沒想過要同方叔叔一起出城赴死，但方叔叔卻說...
‘沙場是武將最後的歸宿，文臣當居於廟堂，為生民謀福祉！’
所以他們最終協商決定，由方叔叔帶兵出城、作殊死一搏...
而我爹爹則坐鎮城中、協同軍民。
可方叔叔在連續幾次突圍失敗之後便已看到了此戰的結局，在自知無力回天的情況下，選擇了以自己的命、為我爹爹換取一些可以與對方談判的籌碼...
杏林城軍民一心，同仇敵愾...若是城破、百姓少不了要被對方殺害泄憤；
我爹爹若是主動開城，這樣至少可以有立場為百姓爭取生還的希望！
我爹爹後來也預料到了方叔叔的想法和抉擇，但還是下令打開城門、想讓方叔叔回城，結果方叔叔去意已決，我爹爹無奈之下隻好順勢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