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龍台宮趙王意決 田氏女夜定三策

邯鄲城,龍台宮,叢雲殿。

殿內氣氛凝重。

趙王劉赦,坐在王位上,身體前傾,胳膊拄在膝蓋上,十指牢牢相扣,右腿不住顛動,一張英俊而年輕的臉上寫滿了浮躁。

殿下文武著朝服,沉默地站立階下兩側。

他們都在等待著,等著那王座上的孩子丟出的石子濺起漣漪。

“報……報大王!”

隻聽有寺人還未進殿,便扯著公鴨嗓喊道。

“稟報大王,派去易陽的督郵…”

劉赦聽聞是易陽的消息,一臉興奮地從王座上彈起,伸出二指問。

“張方把他殺了嗎?”

那傳話的寺人本以為趙王聽到這種忤逆的消息會雷霆震怒,卻沒想這大王的眼睛都在笑,便如實稟報道。

“未殺,隻是將其剝去衣服攆出縣境,而後掛印辭官回張莊去了。”

那趙王聞言似乎有些失望,可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哼,無礙。足夠了!來人,取本王鎧甲來,孤要親自捉拿張方!”

這時文班中有一須發皆白的老臣閃步出班,正是國相李霖。

他雙手抱笏板言道,“大王…”

劉赦瞟了一眼這位侍奉過三代趙王的老國相,厭嫌道,“老國相,孤王之前便聽你之言對那鄉野村夫以禮相待,卻遭他輕慢。如今那張方不遵王命,折辱上官,收容黃巾亂賊,罪大惡極。國相您還要替他求情嗎?”

李霖雙目低垂搖頭道,“張方罪無可赦,國法難容,老臣並非想替他求情。隻是那張方建一座方圓城已小有規模,城中又有赤旗軍那樣久經沙場的部隊。我趙國兵微將寡,若真逼反了他恐不好收場…”

“哼!”

劉赦怒道,“這還不都怪你們這些無能之輩,食皇糧不能平賊,卻讓這一個小小的裏正搶了風頭!若不是當時黃巾作亂,孤豈容他這刁民做大!此等亂賊若不早除,恐怕又要鬧出個紅巾軍!”

這番話惹得階下群臣汗顏,那李霖卻和什麽都沒聽到一樣,接著說道。

“大王,如今時局動**,若天下有變,還需賢臣輔佐。那張方有斬殺匪首的大功,又有將帥之才,正是大王您所需要的臂膀,如今因莫須有的罪名便要殺之,實則可惜,不如派使臣去勸…”

“夠了!自張方上任以來,孤王多次相請,他若願歸順與孤早就來了!既不能為我所用,便該盡早除之。多說無益,孤意已決!”

可那劉赦卻沒耐心再聽下去,直接下令道。

“白蕘!點精兵五千,攻打張莊!”

“……”

那白蕘本是衛士長,自上任中尉死於黃巾之亂後他便代行中尉職責,這會聽王命出列,卻麵有難色,支支吾吾言道。

“大…大王,咱們沒五千兵,隻…隻有老軍五百,新募士兵兩千,共二兩五百人。”

劉赦聞言臉都氣綠了,怒罵道。

“廢物!我邯鄲也是北方大城,孤命你募兵半年,隻募來兩千人嗎?”

白蕘忙跪倒在地,磕頭如雞奔碎米,說道。

“末將無能,隻因為那方圓城一直在賑濟難民,趙國境內的流民多有投奔,故而兵源也…”

“好了!不要再說了!無礙,讓軍士準備!”

李霖見這趙王窮兵黷武,便忙勸道。

“大王三思呀!若傳言為真,方圓城裏的私兵不下五千,倍於我軍,恐戰不利!”

老國相苦口婆心,年輕氣盛的趙王卻不以為意,他直說道。

“指望你們這些廢物根本什麽都辦不了!孤王自有打算,爾等盡管點名,明日午時,兵發方圓城!”

言罷,他便怒氣衝衝轉回後殿,隻留下年邁蒼蒼的李霖搖頭歎息道。

“今後這大漢怕是要沒有趙國了…”

這邊趙王怒氣衝衝準備擒拿張方,那方圓城裏也早有人預料到此事。

“夫君,你做的好大事。”

田禾坐繡床之上,聽聞張方訴說以往,便如此說道。

“今日辭官倒是痛快,卻把這滿城老少置於險境,實為不智。”

張方見田禾微蹙秀眉,口中埋怨,他便也有些後悔。

當時隻想著劉玄德鞭撻督郵棄官而走,自己便也想學學,卻忘了自己這拖家帶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如今被夫人埋怨也隻能床前聽訓。

怎知那田禾又言道,“不愧是我田家的女婿,卻有三分豪氣。”

她這麽一說倒鬧得張方不好意思,撓撓頭說道,“我犯下如此大罪,禍及家人,妻不怪我嗎?”

田禾搖頭笑道,“事已至此,怪你有何用?縱有天大的禍事也有為妻與你共擔,那趙王知你歸莊定發兵拿你,如今之計還需早作打算。”

打算?還怎麽打算?

張方早就打算好了,他言道。

“嶽父贈我這一座方圓城,如今已小有規模,我又有赤旗義軍三千,若那劉赦小兒不自量力發兵攻城,領兵退敵便是了…”

田禾聽了直道,“夫君勇則勇以,可怎如此短視?那趙王手下兵微將寡,定是打不下這座方圓城。可一旦兵戎相見,那你這反賊的名聲便坐實了,下回再來攻城可就不是劉赦那乳臭未幹的小子了。你想想當年那十萬黃巾軍鎮守的廣宗城又如何?何況咱們這小小的方圓城?”

張方無言可對,隻得用求助的眼神看著田禾,言道。

“那如何是好?總不能不戰而降,束手就擒吧?”

誰知那田禾竟問道。

“有何不可?”

這下張方徹底愣了。

田禾見張方那吃驚的樣子委婉一笑,解答道。

“當下局勢動**,那趙王必也有稱霸之心。前番我聽你言贈甲封官之事,又聞你說那牽馬執鞭之禮時便知,這劉赦是想裝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是為讓你感他恩德,好為他所用,成為他殿下之臣。他構陷你的罪責,也不過是在給你施壓,想讓你主動服軟,去求他庇護。到那時他定然會以皇親的身份上奏天子,赦免你的罪行。不僅如此,肯定還會對你禮遇有加,委以重任…”

張方覺田禾說得很有理,可向劉赦那小子服個軟,卻實在不願。

那田禾又言。

“那之後你和你的赤旗軍便會成為他劉赦的爪牙,這還隻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要為妻我和老娘小妹接去龍台宮中居住,說不準待妹子及笄,還要與你做門親戚,到時你也便是國戚了,可那同時我們也變成了拴在你這條獵犬脖子上的鎖鏈,說白了,便是人質。”

“到那時,我的夫,你便再無反抗他的能力。因此,你不能去。若武力對抗是下策,那此法便是中策…”

說了半天這不就是飲鴆止渴嗎?張方見田禾把話講得這麽明白,那自是另有高見,便說道。

“賢妻你就別賣關子了,快把那上策說說。”

田禾轉到張方背後,把頭靠在他的肩頭,輕聲在他耳邊說。

“這上策,也是一步險棋,不知夫君能否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