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受點撥張方搬兵 軍馬場白龍戲鳳

雞鳴時分,張方猛然驚醒,頓覺頭昏腦漲口渴難耐。

猛灌了兩大碗水後,沉浸在酒醉中的記憶逐漸清醒。

他隻記得在裏正家,眾人一口一個打虎將,一口一個張將軍,自己更是趁著酒勁發號施令,安排防務。

現在酒醒,張方意識到自己好像攤上事了。張莊上下三百口的性命瞬間如千斤重壓,壓到了他的肩頭。

“兒呀…”

娘聽到響動,悄聲來到張方身邊。

“小聲些,別吵醒圓兒。”

張方聞言沉默不語,想到老娘與小妹馬上也要卷入大亂便倍感無力,臉上也不免愁雲密布。

“兒呀,何故愁眉不展?”

張母從未見兒子神情如此凝重,頗感意外。

“娘,要亂了,天要變了。”

張方不知怎麽和娘解釋,隻得宣泄著自己的情緒。誰知張母卻不以為意,寬慰道。

“亂亂亂,年年亂。自從你爹走後就沒順過。吾兒勿憂,流寇山賊年年有,那年也沒鬧出多大動靜。”

“這次不一樣,全天下都要亂了!”

“怕什麽?俗話說亂世出英雄!兒你不是自幼就渴望出人頭地嗎?如今正是兒的出世之時,怎麽變得畏首畏尾,躊躇不前?”

“可…可母親…”

張母揮揮手。母子連心,不必等張方說完,她便明白兒子的心思。

“張莊存續百年,自有蒼天垂憐,至於我母女的命運嘛…也隻能仰仗你那死鬼老爹的庇護了。”

蒼天垂憐,亡魂庇護。這就是亂世中平頭百姓唯一的指望嗎?

張方心想,若是真有天兵降世護我家小那就好了…

天兵…

張方忽然想到了什麽。

一個胖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他腦海內,這天兵不就近在眼前嗎?

“多謝娘親點撥,孩兒這就去搬兵。”

張方沒有馬匹,出門時還夜色朦朧,等一路走到邯鄲城外的迨石軍營,已是隅中時分天光大亮。

“站住!營房重地,不得擅入!”

守門的兩位兵卒離著老遠便發現了張方,立刻上前阻攔。

“說你呢,站住。看你鬼鬼祟祟的怕不是賊人的細作!”

張方見狀忙拱手行禮,心中卻暗罵官兵屍位素餐,見百姓百般刁難,卻不出兵剿匪。

“小民是張莊的農戶,絕非匪人。”

兵卒上下打量著張方,見確實是農戶模樣,可態度依舊蠻橫。

“張莊?張莊的農戶不在家務農來此做甚?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走!”

“小民來尋友人,還望軍爺行個方便。”

“營房重地豈是你想找人就找人的?滾滾滾!”

張方本就心中焦急,見兵卒如此態度一時心火上湧,氣得說不出話。

“你…”

“你什麽?再敢多說拿你下獄!滾!”

兵卒舉槍便要打,另一個看起來上點年紀的兵卒見狀出手相攔。

“哎,老弟。怎麽不讓人說話呢?你看這小兄弟一頭大汗,定是家中有急事一路跑來的,你且歇息,讓哥哥問問。”

那稍年輕點的兵卒聞言瞪了張方一眼,鼻子裏發出一個哼字,便收了家夥,退回轅門。

“多謝大哥。”

張方見這兵卒替自己說話,連忙拜謝。

那兵卒笑盈盈的,卻不問張方找誰。

“嗬嗬嗬,小兄弟,看你這一身大汗,這大冷天的,出這麽多汗,染上風寒就不好了。前幾日我兒子就不慎染上風寒,光抓藥就花了五十錢。可這病還不見好,白天頭疼,晚上打擺子,醫者說要是有點山參桂枝什麽的就好了。哎,要不是軍法嚴厲,我都想去山裏挖藥…”

那人說著偷眼看張方。這套話張方覺得耳熟,這是索賄要門包呀。

張方倒不是拿不出這五十個大錢,但一想到這些當兵的不思剿賊,反而索賄,心中頓感不悅,便冷笑一聲道。

“嗬,軍爺。您和我說這麽多就不想問問我找誰嗎?”

這兵卒見索賄不成,一摸臉立馬換了態度。

“找誰?今日你若說出個有名有姓的便罷,若說不出來定是奸細!說,找誰!”

張方心裏打鼓,他也不知道潘鳳在軍中謀了何職,看這架勢若是潘鳳不在軍中,這二人定不會善罷甘休。

可已經把自己架到這了,隻能裝出一副從容模樣,大聲報號。

“潘鳳,潘無雙!”

“啊!”

這五個字出唇,那兩名剛剛還趾高氣昂的兵卒像是見了鬼,臉上一下失去血色發出一聲驚叫。

張方也是一驚,心說這潘鳳才投軍不到半年,這是作了好大官,隻是報名便把兵卒嚇成這樣。

“敢問潘老爺是您什麽人?”

“吾之義兄。”

“嗨,您怎麽不早說,我觀小兄弟您氣度不凡,原是潘老爺的兄弟。嗬嗬嗬。”

那兵卒真好似帶了千張麵皮,隨手就能換上,剛才還驚恐倍至,這會又一臉諂媚。

這倒讓張方更加疑惑,便問道。

“這麽說軍中有我家兄長的名號?”

“有有有,太有了!小的們敢不認得中尉,也不敢不認得潘老爺。”

“不知我家兄長在軍中現居何職?還請引我去見。”

兵卒麵露難色,隻說道。

“潘老爺不在營房,至於怹的職位…還請小兄弟自行去問吧。”

“兄長在何處?”

“後山軍馬場。”

自西漢武皇帝以來,馬政便為國策之重,隻是近年來天災頻發,人都吃不飽,馬政也就大不如前了。

來到後山馬場,張方隻見十幾匹老馬臥槽以待,大多老邁枯瘦,全然不似想象中那雄壯健碩的軍馬模樣,甚至還不如莊上的幾匹馱馬精神。

張方不由感慨,這樣的部隊何來戰力,怪不得會在黃巾之亂初期大敗虧輸。

正當此時隻聽不遠處稀溜溜一聲馬鳴,張方循聲望去,見兩匹駿馬正馱著各自的主人飛馳。

其中一匹通體棗紅,唯有馬鬃是一縷黃毛,四肢粗壯,脖粗肚圓,一看便是善於負重耐力十足的軍馬。

此馬有名字,喚作大肚子蟈蟈紅。

馬上馱著一人,手持鳳紋鎢鋼斧,正是潘鳳。

另一匹,則通體雪白,美如玉石,身軀雄壯,堪比獅子。

馬上也馱一少年,手持一把鋼槍閃閃發亮,正與潘鳳鬥得有來有回。

潘鳳手中大斧舞動如風,似有開天斷海之勢,招招都不離那少年頭頂,仿佛鳳凰展翅遮天蔽日。

而那少年手中長槍則更是玄妙,在掛開勢大力沉的戰斧同時,還能借力變招猛攻潘鳳中路,猶如一條蛟龍出洞變幻莫測。

真是一把大斧開山嶽,銀槍一抖似蛟龍。

就連張方這樣隻會些莊稼把式的門外漢,看了都不由心潮澎湃,發自內心地喊出一聲。

“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