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下夜川
雲鵬和金不換騎著駱駝默默地走路，各自想著心事。
桃紅卻在駱駝上自在地伸了個懶腰說道：“呼...終於不用聽我爹的嘮叨了！”
“你爹也不咋嘮叨你嘛！”任毛頭笑道，“我想有個嘮叨的爹娘還沒有呢！”
“你可別高興得太早，我爹一直看不上你，我們倆將來要是成了，你一輩子都會被我爹嫌棄嘮叨的！”桃紅抿嘴笑道。
“我...還得和師哥賽駝呢...”
任毛頭看了看前麵的雲鵬，不好意思的撓了撓滿頭的卷毛。
“賽個屁！雲鵬不是說了嗎？他會故意輸給你的！”桃紅叫道，“雲鵬，你可也是金鏢大俠七爺的徒弟，要是說話不算數，就是說話如放屁的小人，丟七爺的臉！”
“放心，賽駝的時候，我保證故意輸給毛頭...我才懶得娶你這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呢！”
雲鵬在駱駝上前仰後合的懶洋洋打著盹。
“切...你就算想贏，能贏得了毛頭嗎？”桃紅對雲鵬嗤之以鼻，“毛頭可是從小放下駱駝的，騎術比你高明一萬倍，就算騎個生羔子病駱駝，都能贏你！”
“行，就讓他將來贏我就是了...”雲鵬不耐煩地嘟囔。
“哼！你看你那陰陽怪氣的樣子，一點意思都沒有！”
桃紅白了一眼雲鵬，又叫道：“毛頭，這沙窩裏悶死了，唱個你們駱駝客的號子來聽聽！”
“我才當駱駝客，還沒學會幾句駝夫號子呢！”任毛頭笑道。
“那你就唱幾句蒙古人的長調，這你總會吧？”桃紅說道。
“蒙古人的長調可不好唱，嗓音曲裏拐彎的，我一直都沒有學會。”任毛頭又撓了撓一頭卷發。
“叫你唱你就唱，推三阻四的啥意思？”
桃紅一鞭子就抽到了任毛頭身上，嚇得駱駝都跑了起來。
任毛頭趕緊拉住了駱駝，無奈地說道：“那我就給你唱個下夜川吧，是前幾天李大江教我的，我還沒唱熟呢！”
“行呢，你就唱吧！”
桃紅眼睛亮亮地看著任毛頭。
“咳咳！”
任毛頭清了清嗓子，就開始唱起來：
“好馬上備下的是好鞍子...
鞍子上騎的是人尖子...
身穿皮襖金邊子...
腰裏別的是三件子...”
“三件子是個啥？”
任毛頭才唱了幾句，桃紅就好奇地問道。
“三件子就是駱駝客最重要的三件東西，一個是刀子，用來防身吃肉，一個是火折子，用來生火，一個是煙鍋子用來吃煙解乏...”任毛頭解釋道。
“嗯，這三件東西，的確對駱駝客挺重要的！”桃紅點頭，“你繼續往下唱吧！”
“好...”
任毛頭就又唱道：
“八寶塬上的火焰山...
牧民們占下的好草灘...
甘州嘛不幹的水灘灘...
涼州嘛不涼的米糧川！
肅州的腦子是嘉峪關...
過去個青海是燕麥灘...
隔壁嘛還有個賀蘭山喲...
想起我的尕妹子就下夜川！”
“這小曲裏都是地名，是說你們駱駝客想妹子了，就連夜趕路去看尕妹子？”桃紅抿嘴笑道。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任毛頭又唱道：
“路又長來沙又歪...
一晚夕（一夜）翻了嘛九架山...
三步嘛踏成了兩步半...
打個倒盹就到了尕妹的莊子前！
尕妹的莊子上路不光...
皮鞋嘛跑爛了四十雙...
再跑爛十雙嘛買不上...
家裏嘛請下個釘鞋匠！”
“哈哈哈！”
桃紅聽著任毛頭詼諧幽默的曲子，忍不住笑道：“這尕妹子莊子上的路有那麽難走嗎？把你們駱駝客的皮鞋都跑爛了？”
“這本來就是駱駝客們在沙窩裏走路的時候悶的很，木事胡編下的嘛！”任毛頭又不好意思的笑道。
“好聽的呢，快繼續往下唱！”桃紅催促道。
“嗯...”
任毛頭就又繼續往下唱：
“尕妹的牆高嘛狗又歪...
嚇得呀阿哥嘛腿發軟...
左望嘛右望嘛團團轉...
隔牆撂給尕妹個土塊來！
第一個土塊嘛撂進來...
睡著的尕妹嘛驚醒來...
第二個土塊嘛撂進來喲...
尕妹嘛衣裳披上了開門來！
雙扇扇大門嘛單扇扇開...
背篼嘛扣在了狗身上...
左腳嘛踩在你的地板上...
右腳阿哥把尕妹的門關上！
大紅的桌子嘛四四方...
烏木的筷子嘛擺兩雙...
尕妹是阿哥的心肝肝喲...
就是阿哥嘛來下的路太遠！
生米嘛煮成熟飯了...
我和尕妹倆情深了...
苦紫豌纏上嘛豆杆了...
死在一搭裏就都不分了！
哎喲...
苦紫豌纏上豆杆了...
死在一搭裏就都不分了！”
任毛頭的歌聲，粗獷動情，在無邊的大漠裏聽起來，別有一番味道...
“呸！”
桃紅卻紅著臉，啐了一口叫道：“好你個膽大包天的任毛頭，你要死啊？咋敢唱這種**詞浪曲！我也就罷了，讓金先生聽見也太不像話了！”
“我...我說的不唱嘛，是你非要我唱的...”任毛頭低頭鬱悶說道，“李大江教的就是這樣唱的嘛，我又沒有亂唱！”
“沒事，這不是啥**詞浪曲，是最淳樸的民歌，非常好聽，也很有意思！”
金不換卻笑道：“曲子裏的阿哥和尕妹追求自己的愛情和自由，是天經地義，合情合理的，不用理會那些世俗的繁文縟節！”
“聽，金先生都誇我唱得好呢！”
任毛頭得意地對桃紅笑道。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桃紅抿嘴瞪了一眼任毛頭，笑道：“你這曲子，前麵的確是挺好聽的，就是後麵...太那啥，唱給女的聽，就是不禮貌！”
“這是駱駝客在沙窩裏拉駱駝的時候唱的，全是男的，哪有女的嘛？”任毛頭笑道，“你有好的曲子，給我們唱一個！”
“我...我就會唱走西口...”桃紅羞澀笑道。
“那就唱一個，反正是為了不悶，要是一直悶頭在這沙窩裏走，人都勺掉呢！”任毛頭笑道。
“那我唱了，你們可不許笑話我！”桃紅笑道。
“放心，我們保證不笑！”
任毛頭咧嘴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好，那我就唱...”
桃紅就清了清嗓子，唱起了走西口：“正月裏娶過妹呀，二月裏哥哥就走西口，提起哥哥走西口，妹妹兩眼兒淚汪流...”
她的嗓音清脆得像百靈鳥一樣，歌聲在大漠裏如同一股清亮的泉水...
任毛頭愣愣地看著桃紅唱歌，不覺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