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恩斷義絕
“田守福！你不許再撒野，要是再敢打人，我可就不客氣了！”
王全拉住了田守福喝道。
“雲聲我打不打得，玉音可是我的丫頭，我就算打死她，也和旁人不相幹！”田守福卻依舊怒不可遏，氣得渾身發抖。
“新社會可不興打人，玉音也是大人了，你打她就是不行！”王全叫道。
“算了，守福叔，新社會娃娃們的事情不由人，你就別生氣了！”
“雲聲這娃娃能吃苦，人也穩重，是個好後生呢！”
“行不行的，都好好說，可不能再打人啊！”
村裏的一些老人，也出來拉住田守福勸說。
“你們說都別說了，我田守福養下了不要臉的丫頭，羞了先人，以後都沒臉抬起頭活人了！”
田守福激憤羞愧，忍不住老淚縱橫。
“我丟我的臉，和你不相幹！”
玉音將散落的秀發抿到腦後，起身來到雲聲跟前，拉著他轉身跪在王全的腳下說道：“王書記，我和雲聲是自由戀愛，請您做主成全！”
“唰...”
所有的人又都愣住了。
誰都沒有想到，玉音居然這麽有主見，主動拉著雲聲，跪在王全腳下，請他做主！
雖然是新社會，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在信息蔽塞、經濟落後的西北騰格裏沙漠邊的農村，人們的傳統思想還是根深蒂固。
婚喪嫁娶，村民都要按照老禮辦。
婚姻大事，雖然不用媒妁之言，可也得有個介紹人，還必須父母同意才行。
像雲聲玉音這樣自己麻纏在一起的，在陽曹村裏，已經是離經叛道，為人不齒...
所以，田守福才怒不可遏。
現在玉音居然撇開父親田守福，直接拉著雲聲讓王全做主，簡直就是大逆不道，不可思議！
“這...”
王全也愣在了當地，半天才趕緊說道：“你們趕緊起來，事情我們慢慢說！雖然新社會提倡戀愛自由，婚姻自由，可也得和父母說清楚，不能硬來...不然，你們將來也不好回娘家嘛！”
雖然王全口口聲聲新社會，可他也是土生土長的陽曹村人，不敢違背鄉俗舊禮，公然為雲聲玉音做主。
說出大天來，玉音也是田守福養大的丫頭，婚姻大事必須他做主，王全咋能越俎代庖？
“回不了娘家，我就不回！”
玉音卻斬釘截鐵的說道：“王書記，你今天不給我和雲聲哥做主，我就去公社問問，新社會，是不是還必須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
王全還沒有說話，一邊的田守福早就氣得渾身發抖，用顫抖的手指，指著玉音，嘶啞叫道：“你滾！你給我滾！我田守福，從今以後，沒有你這個丫頭！”
“滾就滾！”
玉音忽地起身，幾步進屋，旋即挽著一個包袱出來。
“玉音居然早就把包袱都收拾好了？”
“看來她早就打算和雲聲私奔了...”
“她這也太絕情了！說走就走？爹娘老子說不要就不要了？”
村裏的人，全都不可置信的看著玉音。
玉音卻毫不猶豫的拉著雲聲，轉頭跪在地上坐著的娘跟前，在冰凍冷硬的地上，“梆梆梆”的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淚如泉湧，哽咽道：“娘...我走了...”
“我苦命的娃娃呀！你咋就這麽強啊！”
玉音娘大放悲聲，一把緊緊摟住玉音，一邊哭，一邊拍打著玉音的後背。
“媽...您別難過，我左右還在村裏，你想我了...就過來看我...”玉音也是泣不成聲。
一邊的田守福卻快氣瘋了，指著玉音，聲嘶力竭地叫道：“你滾出這個家門，我們父女從此就恩斷義絕！你永世都別上我的門，我和你媽也永世不上你的門！！”
“行！你就當沒有養我這個女兒！”
玉音拉起雲聲，轉身就大步出了院門。
走到門口，雲聲回頭，目光複雜地看了看玉音的爹娘...
玉音卻頭都不回地拉著雲聲，毅然決然地走了。
“姐！”
忽然，門口的屋子裏，撲出了三個孩子，衝出了院門，圍住了玉音。
他們是玉音的兩個弟弟和妹妹桂枝。
田守福的家教極為嚴厲，剛才院子裏都天翻地覆了，玉音的弟弟妹妹，卻不敢出來，隻躲在屋子裏，從窗戶裏看著外麵。
現在玉音要走了，他們再也忍不住，就撲出來，全都是淚流滿麵。
“你們...都好好的...孝順爹媽，別怪姐，我也是...沒有辦法了...”
玉音摟住弟弟妹妹，泣不成聲地說了幾句，就掩麵飛奔而去。
“老天爺呀！我一輩子沒有造過孽啊，你咋讓我這麽難腸！”
院子裏，又傳來了玉音娘撕心裂肺、哭天搶地的聲音。
“媽！”
玉音的弟弟妹妹，又撲進了院子，扶著母親，一起放聲大哭。
“罷了...罷了...”
田守福麵如土色，黯然失神，身體如同被抽空，仿佛頓時蒼老了許多...
“老田，你...”
王全想安慰田守福幾句，卻不知道說什麽。
“噗！”
田守福忽然口裏鮮血直噴，兩眼一閉，直挺挺地往後倒栽下去...
“老田！”
王全和幾個老人，趕緊扶住了田守福。
...
冬日的農閑，本來對於陽曹村的農民來說，是愜意而舒適的，每個人都是老婆娃娃熱炕頭。
可這幾年的光景不好，好多人家都餓著肚子，還得上工幹活。
田守福家裏，就更難了。
本來娃娃們就多，隻有田守福老兩口和玉音三個勞力，掙的工分勉強隻夠一家六口糊口。
可現在玉音一走，當下就少了一個勞力。
更要命的是，田守福自從上次和玉音斷絕父女關係，氣得吐了一口血後，就害了病，一直咳嗽，渾身沒勁，人都瘦得脫了相，每天躺在炕上，根本沒有辦法上工掙工分。
玉音娘雖然整日以淚洗麵，身體卻還挺得住。
她忙裏忙外，不僅要上工，還得請醫買藥給田守福治病。
其實，玉音娘也是在咬著牙關硬挺...
田守福躺下了，她要是再有事，這個家咋辦？三個孩子咋辦？
好在兩個兒子和一個丫頭都懂事，每天都跑前跑後地幫母親幹活。
他們母子四人，時時刻刻地都牽掛著玉音，卻一直不敢去雲聲家裏看玉音。
田守福極為要強，最好麵子，家教極嚴，如果知道玉音娘幾個去看玉音，肯定又要發脾氣。
挨打挨罵，玉音母子都不怕。
他們最怕的是再氣到田守福。
田守福可是一家的頂梁柱，現在躺下家裏幾乎就塌了天...
要是再把他氣出個好歹來，這個家，可就完了...
就算天塌下來，日子總得地往前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