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越幫越忙
眾人剛剛丟了個盹，天就亮了。
桃紅吃過早飯鑽出了帳篷，就見眾駝客已經忙碌起來了。
他們把裝青鹽的毛布口袋一垛垛地碼好，然後把駱駝牽過來，一字兒擺列在鹽垛子邊，口裏喊著“操操”的口令，讓駱駝操臥下來，就開始“搭垛子”...
每個毛布口袋能裝一百多斤鹽，兩個駝把式結成搭檔一起抬起，放在駱駝鞍子上，然後捆綁結實，一個垛子就搭好了...
這趟每個駝把式拉著九峰駱駝，兩人結成搭檔就是十八個鹽垛子...
也就是說，每個駝把式，每天都要把十八個沉重的鹽垛子早上搭起來，晚上再卸下去...
其實，一鏈子九峰駱駝，已經算少的了...
有時候，一鏈子駱駝有十幾峰，每個駝把式都要照顧十幾峰駱駝，搭卸三十多個垛子！
每個駱駝馱的垛子，重量不一定，要量駝力而定。
成年好騸駝能馱三五百斤，而剛訓好的生羔子卻隻能馱不足一百斤。
駱駝客不光搭卸垛子，最關鍵的，還是要照顧好每個駱駝...
駱駝的脾性各不一樣，馱著貨物走路，也是狀況百出...
有搶前的、落後的，墜韁的、踢人的...
有走得慢的，也有走得快的...
駝把式就要用自己的本事，操控每個駱駝都穩定勻速前行，不能搶前，也不能墜後，這才不會影響整個駝隊的行程...
一路上，最讓駝把式頭疼的，還是生羔子。
生羔子是指三到五歲齒口，剛剛**上路的小駱駝。
它們大多初冬才紮上鼻棍子，受馴不足一個月，剛學會隨韁繩跟著老駱駝走路、吃草、喝水，還不會聽人使喚...
駱駝客要在路上**生羔子，讓它們通過負重長途跋涉的耐力訓練，學會獨立起、臥、吃、喝、休息等若幹本領...
可以說，每匹駱駝，都傾注了駝客的大量心血。
駝客把駱駝都當成了自己的孩子，每時每刻都在為它們操心。
王祥蒲的永盛商號，就是在駝道上販運貨物的大商號，養了幾百峰駱駝，雇了駝工放牧照顧，每年秋天就起場運貨...
不過，幾百峰駱駝根本不夠使喚，永盛商號大多數情況下，還是請一些個體散駝客“入夥”，一起組成龐大的駝隊...
比如鍋頭李大江，他是資深老駝客，自己養了幾十峰駱駝，能運貨走長路的就有二十幾峰...
遇到永盛商號要用駱駝運貨，李大江就拉著自己的一鏈子駱駝，入股到駝隊，掙一份運費，俗稱“腳錢”...
李大江又當了鍋頭，腳錢比普通駝把式，就會高一些...
沙城縣最大的商號合盛馬家，養著幾千峰駱駝，單是罕見的白駱駝，就有五百峰！
他們家運貨，基本不用外麵的散駝客，都用自家的駱駝...
不過，大有大的難處，合盛號家大業大，養了幾百張吃飯的嘴，這些年兵荒馬亂的，軍閥土匪都盯著他們這些有錢人，合盛馬家也是舉步維艱...
而永盛商號隻養了幾百峰駱駝，王祥蒲行事一向又非常低調謹慎，反倒在亂世裏，混得風生水起，遊刃有餘...
桃紅從小聽父親王祥蒲講了很多關於對駱駝客的有趣故事，就一直纏著父親，讓他帶自己走一趟駝道玩玩...
可駱駝客的規矩，起場運貨的時候，從來不帶女人，王祥蒲就一直沒有帶桃紅走駝...
這次，王祥蒲要帶桃紅去包頭定親，便破例帶了桃紅一起和駝隊上路。
一路上，桃紅見了駱駝客的什麽東西都感到新鮮好玩，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問了一路...
昨天晚上，更是遇到了騰格裏大漠的悍匪黑煞狼，大家差點沒命...
雖然當時感到害怕極了，可桃紅今天早上回味起來，卻覺得非常刺激！
她走到駝客跟前，就見雲鵬幫著鍋頭李大江在搭垛子。
“大江叔，任毛頭呢？你不是和他搭檔嗎？”桃紅好奇地問道。
“毛頭昨天和黑煞狼單挑，渾身被白刺墩劃得沒一處好肉，七爺怕他傷口掙裂，就讓他在帳篷裏歇著...”
李大江解釋道：“本來，七爺說要幫我搭垛子的，可雲鵬小哥卻主動說要幫我...”
“喲，瞧不出來，你還挺熱心的嘛！”桃紅有些意外的打量著雲鵬。
“呃...你們救了我的命，我幫大江叔幹點活，是應當應分的。”雲鵬低頭說道。
“就你這小身板，能抬得動一百多斤的鹽垛子嗎？小心掙出屎來！”桃紅冷笑道。
“哈哈哈！”
搭垛子的駝客，都笑了起來。
“我...我應該行的...”
雲鵬吸了一口氣，就抬起了鹽袋子的一頭，對李大江說道：“大江叔，來吧！”
“好！”
李大江就抬起了鹽袋子的那一頭，往一邊臥著的駱駝背上放...
不料，鹽袋子剛搭到駱駝鞍子上，雲鵬腳下一軟，一個趔趄，就摔倒在駱駝邊。
鹽袋子一歪，就砸到了駱駝。
駱駝頓時吃驚，就忽地跳了起來，差點踩到了雲鵬！
“小心！”
李大江不虧是老駝客，眼疾手快，一把就把雲鵬拉到了身後。
那駱駝跳了起來，驚動了前後的駱駝也起了身，搭垛子的隊列頓時就亂了...
“我說你小身板抬不動鹽袋子，你還非要逞能！”
桃紅撇著嘴數落雲鵬：“還沒搭上一個鹽垛子呢，你倒把駱駝都給驚起來了，真是越幫越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
雲鵬臉色通紅，不知道是剛才抬鹽袋子掙的，還是羞愧難當...
“算了，還是我來吧！”
這時候，卻見任毛頭走出了帳篷，一把抱起一個一百多斤的鹽袋子，就搭在了一匹駱駝上。
“小心，你身上可有傷呢！”
桃紅吃驚地對任毛頭叫道。
任毛頭肌肉虯結的上身裹著幾層布，星星點點地滲出好多血跡...
顯然，任毛頭昨天的確傷得很重。
可任毛頭卻滿不在乎，又和李大江抬起了一袋子鹽，放到駱駝上，這才對桃紅笑道：“放心，我這身子壯得和駱駝一樣，這點皮外小傷，根本不害事！”
“你力氣這麽大，為啥和大江叔接了搭檔？”桃紅好奇地問道。
“搭檔雖然是自願結夥，可駝隊也得整體考慮，一般都是老手帶新手...”
李大江笑道：“毛頭是第一次走駝的新手，七爺就讓我帶著他，沒想到，他力氣比駱駝還大，搭卸垛子，省了我不少力氣呢！”
“這點鹽垛子，根本不算個啥！”
任毛頭又一個人抱起了一袋鹽，搭在了駱駝的鞍子上。
“誇了你幾句，你可別逞能，掙裂了傷口，有你娃子哭的時候！”
李大江沒好氣地責備了一聲，就和任毛頭一起抬鹽垛子，不許他一個人抱。
朝陽升起，金光灑在了任毛頭的身上，他一身野性的腱子肉，就變成了古銅色，仿佛鐵打銅鑄的一般...
一邊的桃紅，眼睛直愣愣、亮晶晶地看著任毛頭，不禁呆了...
後邊的雲鵬見狀，低頭進了帳篷，幫著李七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