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罪名為愛:開端

“:對不起……”

叮……叮……叮……女人的哭聲夾雜著鈴鐺清脆淩亂的聲響一陣一陣刺痛著薑曉的耳膜和神經。

“:曉曉……媽媽,對不起你……原諒媽媽……”

那斷斷續續的話語和模糊的人影像是隔著一片渾濁的湖水在召喚著薑曉。

“:媽……媽……”

薑曉想要抬起手,可手又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

“:曉曉……忘掉一切……好好活著……”

濕潤的感覺在臉上蔓延開來,有眼淚,還有殷紅的血。

“:媽媽!媽媽!”

薑曉猛然睜開顫抖的眼皮,從噩夢中驚醒。靜謐的黑暗中,心跳聲愈發清晰。他拂去額頭上的濕汗,掙紮著坐起身,宿醉的頭痛和被噩夢魘住的疲憊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

從床腳下扔得亂七八糟的衣服堆裏撿起手機,時間顯示現在是淩晨4點過,也就是說他剛睡下不到3小時。打開微信消息提醒,新消息果然來自名為“頂流巨星工作室”的群。

群裏,曾子明的執行經紀人王姐發了十幾條60秒的語音,薑曉一條一條點開,女人高亢又快速的說話聲加劇了他的頭痛。他本想記一記王姐對於曾子明拍攝工作的安排,可人腦分離的狀態難以支撐他記下要把哪個品牌的粉底液和哪個色號的口紅放到哪個尺寸的化妝包裏這類細碎的信息。

他放下手機,想去浴室洗把臉,40平米一居室的房子從臥室走到衛生間隻需要邁兩步半。望著鏡子裏因為作息不規律而發青的眼眶,額頭和下巴因為反複長痘留下的痘坑、痘印和新長出來的痘痘,也許是身體的疲憊感遷移到了心裏,也許是被剛才的噩夢擾亂了心神,向來元氣滿滿,人送外號“小迪迦”的薑曉難得產生了失望和惱怒的負麵情緒。

其實薑曉長著端正的五官,身高183cm,身材比例優越,放娛樂圈也算得上一個氛圍感小帥哥。

七歲那年,母親意外去世,他被母親的堂哥收養,在一個叫徐家幫的川劇社裏長大。從小看著班子裏的師哥師姐登台唱戲,耳濡目染間,他對戲曲和表演產生了興趣。

期間,他跟著班子裏的師傅學藝,生、旦、花臉、醜角,川劇裏每個行當他都能快速習得表演技巧,尤其是反串妖旦的戲,演得格外好,師傅評價他扮的妖旦說“就像從身體裏長出來的”那樣自然協調。

有點表演天賦在身上的薑曉,高中時本打算報考藝術院校學習表演專業,可作為班主的堂叔建議他學門技術,畢業後找份穩定的工作,旱澇保收的生活比他們這種吃了一頓擔憂著下一頓的日子強。

堂叔是過來人,深諳文藝圈的門道,想混明白這個圈子,要麽拚爹媽,要麽拚幹爹幹媽,要想拚天賦,其實就是拚運氣,對於出生前沒了爹,七歲時又喪母的薑曉來說,受到命運之神眷顧的幾率實在有點低。

後來薑曉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大專,學的是計算機專業,畢業後發現就業形勢差,旱澇保收的穩定工作也不好找,幸虧堂叔跟川劇社入駐的文創園區的運營方關係不錯,薑曉就留在園區辦公室做起了網絡運維。

加入曾子明的工作室純屬偶然,現在想起來,薑曉依然覺得那算是人生中撞大運的時刻。

曾子明是一個標準的過氣男演員,十年前因為出演大熱古裝劇而成為頂級流量演員,飯圈都說大爆難糊,可這個規律顯然沒有作用於曾子明,他走紅後雖然影視資源節節攀高,演的劇要麽是大製作、要麽是大ip改編,可播出前的班底投資讓粉絲滿意,播出後的效果卻是讓黑粉和競爭對手滿意。

娛樂圈更新換代堪比電子產品,從流量1.0換到流量10.0與蘋果發布新手機的速度差不多,曾子明撲街了幾部大投資影視劇後,人氣逐漸下滑,經紀公司開始捧新人,他能接到的男主劇也從S+評級下降到了A級。

低評級的劇意味著投資少、班底差,這類劇想要熱播出圈實屬不易。王姐是個務實且精明的資深藝人經紀,盡管曾子明還做著頂流巨星的舊夢,不願放下身段去接大製作男二這樣的配角,可王姐最近看中了一個製作班底很好的古偶,男二的人設與曾子明走紅的角色相似,演好了可以用情懷炒作,熱度和話題度都不用愁。

尷尬的是這部劇的出品方是春風娛樂,男主是該公司目前力捧的超人氣偶像陸離,參加選秀綜藝最終以C位出道的他,這兩年可謂是紅得發紫,兩年限定組合解散後,公司迅速選劇本、碼班底讓他趁熱打鐵出演大ip古偶男主,關於男二的人選,公司希望是選一個有知名度和咖位且能貢獻話題度的演員,曾子明正是最好的人選。

起初曾子明不願意出演,過氣演員最敵視的就是當紅愛豆,他甚至在微博上內涵過劇方和營銷號,指責他們放出他出演男二的消息是假料,是想蹭他曾經出圈角色的熱度。

後來出品方用下一部待拍劇男主的資源置換他出演這一部劇的男二,再加上王姐的極力說服,曾子明接下了這個角色。剛才王姐那一大串語音,就是在安排白天曾子明拍攝定妝照的事宜。

結束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回憶,薑曉準備再去補一覺。手腕內側突然一陣刺痛,像是碰到了滾燙物品的那種灼痛感,他看了看刺痛的部位,那是靜脈的位置,那裏長著一塊形狀獨特的胎記,凸起的疤痕沿著靜脈血管蜿蜒,好似繚亂的枝蔓。胎記有點發紅,可能是皮膚幹燥在睡夢中被自己撓傷了。

他熄燈躺下,月光從窗簾的縫隙透進來,朦朦朧朧的感覺讓他想起剛才的夢境。他不記得七歲之前的事情,對媽媽的記憶大多來自堂叔的講述和警方的案件記錄,也許夢中真實的感覺是被他遺忘的某個片段吧,往事不必追,當下最自在,薑曉帶著這樣豁達的心情又睡去。

稀疏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正如十五年前那個夜晚,沉睡中的薑曉此刻不會知道,過往不隻是過往,也是他非凡命運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