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對峙
三天後,朱翊鈞收到了刑部與錦衣衛聯合上交的鑒定結果。
“那海瑞所言為真?”
“稟陛下,根據調查,確實為真。”
“哦?那就派人前去抓捕吧?”
“二位大人覺得此次該派誰去呢?”
“陛下,臣覺得王用汲不錯。”
“王用汲?”朱翊鈞此時還並不清楚此人是誰。
“稟陛下,此人現為刑部員外郎,之前也曾在應天府任職,確實是適合此案的一位人才。”張居正也開口應答。
“哦?既然二位愛卿推薦,那就此人吧;馮保,之後給此人一塊金牌。”
“是!”
......
接下來的三日倒是異常平靜,好似皇帝與士林階層休戰了一般。
但在今天,就是士林階層的共同領袖——孔氏家主孔廉進京的日子了!
一大早,城門前就已經占滿了各家各戶的小廝,不遠處停滿了數不清的各色轎子。
“哦?張大人來得這麽早?”
“李大人也來得不晚啊。”
......
要是朱翊鈞看到這幕,恐怕就要懷疑誰才是真正的皇帝了。
時間剛過午時,門口的守衛就看到了一輛馬車向京城駛來,車上掛著的一麵巨大的旗子代表了來人的身份——孔家。
見到孔廉到來,諸位達官貴人們趕緊從轎子上下來,趕走小廝,爭先恐後地向城門兩邊擠去。
但隨著一輛棕黃色的不知名馬車趕來,所有人都停下了擁擠的腳步。
來人正是萬曆年間公認的文壇宗主——王世貞。
“王大人為何如今還在京城?”
“對啊,他如今不應該在廬陽遊山玩水呢嗎?”
...
王世貞走下轎子,看著道路兩旁擁擠的文人,鄭重地施了一禮之後,便讓家仆乘了一張無比巨大的畫出來。
“諸位大人,此乃鄙人花費數日精力做出的一幅畫,邀請大家共賞。”
“今日能看到王大人的名畫是我們的榮幸才對啊。”
“是啊。”
...
看到眾人都無比期待,王世貞嘴角咧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李二,將其打開。”
伴隨著畫卷被緩緩打開,眾人驚訝地發現畫中畫的竟是現在的場景:紅日高升,天邊一輛馬車正向著城池緩緩駛來,城內是無數達官貴人等待的場麵。
“妙啊!妙啊!”
此時大家都拍手稱讚。
但在畫卷的最後一幅居然是一個小男孩拿著骨頭要扔給一隻土狗的場麵!與現在眾人的心態有‘異曲同工之妙’。
“諸位大人可喜歡我這幅‘幼童與狗’的畫?”
見到王世貞竟然還恬不知恥地詢問,在場的諸位官人的臉色都像一個紅蘋果一樣。
“王大人此舉何意啊?”
看到竟然還有人詢問,王世貞回答說,“想必大家自有體會。”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向城內走去,隻留下幾個小二仍舊撐著那幅畫。
見王世貞走後,幾個年輕官員上前想要驅趕那幾個小二,不成想此刻竟有幾位錦衣衛圍上前來。
“這位大人,你這是要幹什麽?”錦衣衛問道。
“沒看出來嗎?我們要收這小孩的畫!”
“諸位大人禁止站在這兩人的一尺範圍內,不然我們就要采取措施了!”
“哦?你能采取什麽措施?”那兩位綠袍小官不知所謂,竟然繼續向前走了兩步。
見狀,一位錦衣衛士兵直接拔出了刀,把刀背架在其中一位官員的脖子上。
那官員頓時大驚失色,邊後退邊大喊,“錦衣衛動用私刑了!”
“諸位大人,這兩人身上帶著王大人此次進京要獻給陛下的珍寶。故所行之道,眾人避役!”
“可是,軍士,我們並不是要搶奪珍寶,我們隻是想要把那幅畫取下來啊。”
一位四十多歲的著青衣的官員上前,並悄悄地取出兩錠銀子就要塞過去。
軍士見狀,趕忙將手甩開,“大人修得如此折煞小人!”
見到二人怎麽勸都不聽,諸位官員也沒有辦法,隻得說道,“你們站在進城大門不符規製,速速離開!”
見狀,兩個小孩與兩個軍士竟也站到了大路兩旁,頓時,那畫顯得更加顯眼了。
見此情形,不少覺得丟臉的官員都從側道離開了城門處,城門一下就變得寬敞了不少。
沒多久,孔廉就在眾人的簇擁之下進了城,一眼就看到了那幅王世貞畫的畫。
“此畫誰人所作?”
“先生,為蘇州王世貞所作。”
“哦?看來此次有人並不歡迎老夫啊。”
孔廉並不生氣,笑眯眯地對著周圍的人說道。
“是啊。”
“是有人怕先生了!”
...
乾清宮內,正在吃午飯的朱翊鈞突然聽到一陣吵鬧聲。
“馮保,外麵這是怎麽了?怎麽如此之吵?”
“稟陛下,孔廉入京了。”
“哦?孔家的那個孔廉?”
“是的,陛下。”
“看來此事牽扯出來的牛鬼蛇神越來越多了啊。”
...
第二天早朝如期舉行。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陛下,看到你為科舉所做的兩首詩詞,臣覺得心潮澎湃,故獻上玉璧一對,字畫一幅。”王世貞搶先站出來說道。
“哦?呈上來。”
玉璧上雕刻的是文殊菩薩;畫上畫的是唐太宗說天下英才盡入吾彀中的畫麵,旁邊還題這一句古詩: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
此為杜甫為李白所寫的《寄李十二白二十韻》,王世貞這是誇讚朱翊鈞文采如同李白一樣啊!
頓時台下的諸位大臣都撇了撇嘴,暗罵王世貞不要臉。
“王先生有心了,朕很喜歡這兩件禮物;馮保,賜王先生玉帶一條。”
“謝陛下。”
在之後,海瑞搶先孔廉站了出來,“陛下,經臣審查發現山東孔氏侵占民田一千餘畝,且在山東境內衣物,車駕均不符合祖製,請陛下裁決。”
“哦?朕沒記錯的話孔氏家主——孔廉先生今日也在京城吧?”朱翊鈞問站在自己身旁的馮保。
“稟陛下,是的。”
“那就宣先生入朝吧。”
此時孔廉就站在門外,聽到馮保尖銳的嗓音,孔廉直接就進入了太和殿。
“哦?孔先生,海卿說你們孔家逾矩了,此言何解?”
孔廉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孔子畫像,“陛下,臣向老祖宣誓,絕無此意!”
看到孔廉一出手就是大招,朱翊鈞暗罵一聲老狐狸。
“既然孔先生這麽說了,海卿,你可有證據?”
“陛下,證據都在這裏。”
說罷,海瑞遞上了一封奏章,馮保將其遞給了朱翊鈞,朱翊鈞翻開一看,都是孔家逾矩與侵占田地的證據。
“孔先生,證據海卿都已經交給朕了,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陛下,這都是海瑞他胡編亂造啊!不信,陛下可派人親自去查!”
“親自去查?證據早都沒了吧?”朱翊鈞心中暗罵。
“哦?劉將軍你此刻派人快馬去查。”
“是!”
“那孔先生此次入京所為何事?”
“陛下,臣此次赴京就是為了海瑞。”
“哦?海卿做錯什麽了?”
“陛下,你爺爺嘉慶皇帝的死正是海瑞一手造就的啊!”
此言一出,海瑞頓時兩眼無神,怔怔地跪倒在了地上。
孔廉蔑視地看了一眼海瑞,繼續對著朱翊鈞說道:“陛下,此人是為不詳!請陛下盡早去之啊!”
“哦?可是朕的父親告訴朕:倘若我是普通人,那海瑞必當除之;但倘若我是君主,那海瑞就必當重用!孔老先生,此言何解?總不能說朕的父親說錯了吧?”
見到孔廉用大勢逼迫自己,朱翊鈞也順勢用孝道回應。
“況且,朕的爺爺去世前曾專門釋放海卿;這件事朕的爺爺在生前都原諒他了,你還要說什麽?”
孔廉見朱翊鈞用“天”與“孝”一同壓製自己,頓時無言以對。
見到如此壯闊的一場大戲,堂上的諸公都悄悄把欲要上奏的奏章藏在了身後。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