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砸飯碗來了?

艾草?是個什麽玩意?

蔣獻愣在了原地。

來之前,千戶毛鑲大人專門叮囑自己,要全力配合竹田縣的這些人,做好瘧疾的防控救治事務。

因為這件事是劉公公交代的。

劉公公的意思,當然就是皇上的意思。

蔣獻帶上了隸屬於自己的三百名暗衛,全部換上便裝,馬不停蹄地朝著甘肅趕來。

原本想著,自己的配合,也就是協助他們,和當地衙門進行溝通。

或者讓當地衙門幹脆退居二線,由竹田縣的人來主導整個事務。

怎麽也沒想到,這些人竟讓自己堂堂地暗衛百戶去割草。

還是一種自己壓根不認識的草。

看見蔣獻一動不動,方道長回過身:“蔣頭領您這是??”

“我,我不認識艾草,我們都不認識。”

“艾草就是一種草,像,像。。。”方道長朝著四周看了看,愣是沒找出來一株。

“算了,你們去找柴火吧,艾草我們清理空地的時候,收集起來便是。”

夏中季節,甘肅雖然幹旱,田野裏想要找一把幹柴火還是可以,但想要找到大量,難度不小。

蔣獻帶著一部分手下,朝著附近的村子走去。

村子不大,一共也就十來戶人家。

村口的土場上,有著十幾堆大小不等的稻穀垛子。

“把這些稻穀垛子全部搬過去。”蔣獻道。

“大人,要不要去和村民打聲招呼?”

“你們搬,我去找村民。”

一連找了兩戶人家,都是大門敞開,裏麵空無一人。

直到走到第三戶人家的時候,蔣獻才聽見了屋裏麵有微弱的咳嗽聲。

推開房門,蔣獻走了進去。

土坯做成的牆壁,已經被熏成了漆黑色。

牆角是一張土炕,炕上麵躺著一名五六歲的孩子,臉色蒼白,身體偶爾的抽搐一下。

和土炕連著的是一個鍋灶,隻是上麵並沒有鍋,隻留下一個一尺見方的大黑坑。

炕的另一邊放著三個歪七扭八的石塊,上麵架著瓦罐,一個婦人正往下麵塞著柴火。

冒起來的煙霧,熏得婦人直咳嗽。

聽見動靜婦人扭頭,看見身材的高大的蔣獻,手足無措的站起身子,手中半把柴火也驚掉在地上。

“不怕不怕,我們是來救災的人。”

婦人沒有答話,雙手依舊微微發抖,身子卻是朝著土炕靠近了一點。

“你這是熬藥?孩子也染上了瘧疾?”

“嗯。”婦人點點頭,小心翼翼地道。

蔣獻一指瓦罐:“藥是官府發放的?”

“嗯。”

蔣獻蹲下身子,朝著瓦罐看去,裏麵稀稀落落地飄了幾根不知名的草藥。

瘧疾是重症,像這麽幾根草藥,能有多少療效?

“熬藥可不能節省,你這是將草藥分了幾份啊?”

“沒分,”婦人搖搖頭,“官府就發了這麽多。”

蔣獻眉頭一皺。

他可是知道,朝廷征集京城附近大批郎中,由太醫院兩名太醫帶隊於兩日前已經抵達災區。

所攜帶的草藥,也為數不少。

每一副藥方的藥材比例不同,但總量相差不是太多。

而眼前瓦罐裏的藥材,不足正常一副藥的十分之一。

這,這還能治病麽,這不是糊弄人麽?

作為皇上的暗衛,其職責就是充當皇上耳目,將那些見不得光的陰暗事物給揪出來。

雖然這次的任務是協助竹田縣的人救助災民,但碰見這種以次充好的事情,自己絕對沒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正要詳細詢問,土炕上的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伴隨著一陣陣的抽搐,嘴角似乎還有白色泡沫湧出。

“兒啊,不哭不哭,娘在呢。”婦人一手摸著孩子腦袋,一手揉著孩子肚子,驚慌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緊張,我這裏有熬製好的湯劑,你照顧好孩子,我馬上拿過來。”

蔣獻快速的衝了出去。

不一會,連同方道長提著一個湯罐一起走了進來。

方道長走到土炕邊上,伸手翻開孩子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搭在了孩子左手的脈搏上。

“嗯,是瘧疾。”

“那咋辦,現在就服藥?”

方道長點點頭,拿起湯罐上的小碗,倒了滿滿一碗對著婦人道:“這是治療瘧疾的湯藥,快給孩子服下。”

“一會我再給你留下兩碗,連服三天便會沒事。”

婦人將信將疑地看著湯碗,沒敢伸手去接。

方道長苦笑起來。

自己又不是官府的人,又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牌匾,突然端出來一碗湯藥,擱誰也不敢喝。

無奈之下,仰頭一口將湯藥幹進了肚子。

隨即又倒了一碗:“放心吧,就是治療瘧疾的湯藥。”

婦人這才唯唯諾諾地接過了湯碗,朝著孩子嘴邊喂去。

“方先生,您看這瓦罐裏麵的湯藥,有沒有問題?”蔣獻指著瓦罐問道。

方道長蹲下身,嗅了嗅氣味,然後抓起裏麵飄著的一塊根狀草藥仔細地看了看,又放進嘴巴咬了咬。

直到把裏麵所有的藥材都鑒定完畢,方才緩緩地站起身子。

“除了兩種是治療瘧疾有點作用的草藥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是無用的雜草。”

“那,此藥是否能夠治病?”

“瘧疾?”方道長搖搖頭:“治是治不了,稍稍的有一點緩解症狀的作用。但有一點我想不通,放那麽多無用的雜草進去幹什麽?”

“沒有一點作用啊,難道僅僅是為了看起來量大?”

方道長搖了搖頭。

以往的職業習慣,讓蔣獻瞬間明白,這是有人調包了草藥。

貪汙糧銀的官員見得多了,但這種調包草藥的官員,還真是第一次見。

此事,得查。

方道長心中也犯起了嘀咕。

朝廷發放的草藥,竟然都被人摻假,那自己運來的這些湯藥,會不會也被人調包?

若是湯藥被調包了,那甘肅疫情的平息,就是無稽之談。

若是解救不了這些百姓,自己如何對得起陳縣令,對得起他送自己的這一件長袍?

“蔣頭領,不知道朱先生在京城的實力如何?”

蔣獻一愣,你突然問這幹嘛?

“這,這。。。”

“蔣頭領不要誤會,方某沒有其他意思。方某是認為,朝廷的草藥尚能被人摻假,我們送來的湯藥,到底能不能喝到百姓口中。”

“若是也被人掉了包,甘肅救災一事,現在就可以宣告失敗。”

原來隻是擔心這個啊。

蔣獻嗬嗬一笑:“朱先生在兵部有著關係,所以才能來甘肅進行救災。”

“那些湯藥,我會派人一直跟隨,直到分發到每一位災民手中。”

“那就好,那就好。”

“這一處隔離區域建好之後,需要人手守護,最好是官府之人。”

“再出一個通告,疫情消失之前,禁止通行。”

“這個好說,來之前朱先生弄到了朝廷安排救災的官文,當地衙門應該會配合的。”

“好,這個隔離區交接之後,我們去西邊進行隔離。”

“全憑方先生主導。”

。。。。。。

定西縣城,距離縣衙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外表看起來很是平常的宅子。

宅子堂屋的圓桌旁,坐著蘭州知府黃士良,定西知縣秦明,太醫曹旺,劉水。

雖然定西正在遭遇旱災,但桌子上的雞鴨魚鵝一道菜也沒有少。

定西知縣秦明端起酒碗:“今日知府大人帶著儲備糧來我定西賑災,又恰逢兩位太醫也在,我定西百姓一定可以度過此次大災。”

“大人舟車勞頓,下官先幹為敬。”

黃士良並未端酒,臉上浮現一片嚴肅:“定西百姓正在遭難,我等這樣大魚大肉,是否妥當?”

“定西糧倉已經放空,可保百姓三天不會饑餓。此處乃是下官的私人宅子,略備酒席給大人接風洗塵,也不算為過。”

“糧倉已經放空?”

“已經放空。”秦明舉著酒碗,微笑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秦大人心係百姓,及時開倉賑災,此事本官一定如實上報朝廷。”

黃士良朝著周圍看了看:“本官剛剛進來的時候,感覺這宅子很是簡樸。陳大人為官還是很廉潔的嘛。”

“下官時刻謹記大人的教導,做人要低調謹慎為本。”

“哈哈哈,幹。”黃士良舉起了酒碗。

酒過三巡,秦明從懷裏掏出了幾張銀票,對著黃士良推了過去。

“這是?”黃士良眼睛微微一眯

“糧倉的出貨。那些節約下來的草藥,下官正在聯係銷路,一旦出手,下官親自去往蘭州府拜見大人。”

“嗯。”黃士良不動聲色地將銀票揣進了懷裏。

“此次災情,朝廷很是重視,尤其是瘧疾,盡量不要死人。”

一邊的太醫曹旺滿臉自信的道:“這個大人放心,藥量的把握,曹某有分寸。既治不好,但也絕對不會死人。若是需要,還可以適當地散布一下。”

“曹太醫的醫術,本官絕對放心。拖著就行,散布還是不要了吧。”

“畢竟,北方還有戰爭,弄得太大,國庫也拿不出來太多銀子,到時候反而不好收場。”

“大人高見。”

“來來來,再幹一碗。”

。。。。。。

“大人,大人。”

一名定西縣的官差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秦明回頭:“出什麽事了?”

“不知道從哪裏來了十五輛馬車,說是車上拉的治療瘧疾的現成湯藥。要大人您立刻回縣衙,給百姓發放下去。”

“現成湯藥?”幾人麵麵相對。

哪裏冒出來的這些人,不是想砸大家飯碗麽?

“他們是什麽打扮?”朱明問道。

“就是百姓打扮。”

“趕出去,就說定西不需要。”朱明大喝一聲。

“且慢。”黃士良道。

“大人?”

“一馬車湯藥,需要多少藥材才能熬製出來?這一下子來了十五輛,絕對不是普通百姓。秦大人,你還是過去看看吧。”

“是。”秦明站起身子,皺著眉,跟隨官差出了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