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半成機會的相遇

程景平從懷中取出一遝符紙,正是他在來之前通過劍宗購買的“隱匿符”。

妖獸海的妖獸不知什麽原因靈智都普遍很低,說是“妖”,其實獸性要遠遠大於妖性,大多隻會憑本能行事。而這隱匿符的作用就是讓使用者收斂氣息,隱匿身形,對於修士之間可能作用不大,畢竟修士的靈識靈敏,而隱匿符隻算是初級符籙,騙不過修士的靈識,但對於這些靈智未開的妖獸卻是效果不錯,大約能夠瞞過妖獸海中七成的妖獸了。

隻是,剩下的三成才是妖獸海讓人聞風喪膽的原因。他們大多靈智大開,與人類相近甚至可能更聰明些,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實力,普遍能達到劍宗護派長老的水平。妖獸海中的妖獸茫茫多,即便隻有三成,也不比正道九大宗門的護派長老要少了。好在他們似乎被什麽力量束縛住,無法上岸來,否則不管是對正道還是魔教來說,都是一場莫大的浩劫。

程景平自討自己目前的實力要比普通的護派長老高一些,而且自己最擅長的還是速度和防禦,遇到少量高級妖獸應該能夠逃脫。當然,保險起見,他又購買了不少的“龍蜒草”,這種名字高大上的草藥,其實本名叫“龍厭草”,這是形容這種草發出的氣味,連龍都要討厭避開,更別說是其它妖獸了。隻是這個本名不太上檔次,藥材商人才給改成了“龍蜒草”。這種草極其稀少,而且除了讓妖獸退避外也沒什麽大用,因此賣的人更少。隻是物以稀為貴,況且若要買這草,必是有大用,例如要取寶碰巧有隻自己打不過的妖獸守護之類的,因此賣家往往會獅子大開口,狠狠敲一筆。

程景平自然也是花了大價錢,若不是憑著劍宗的金字招牌,怕是他掏空了這麽多年的宗內俸祿也買不起。而這也是他敢橫渡妖獸海的底氣之一,憑此,他大概又能無懼這三成妖獸中的兩成半。至於最後剩下的半成,無一不是大能級別的妖獸,若是真倒了八輩子血黴讓他碰上了這半成,程景平隻祈禱南舟真人是不是在給自己護道?

給自己貼上一張隱匿符,再給身後六人也各貼上一張,程景平帶著六個俘虜疾馳向妖獸海深處。

被綁在一起的六人望著自己身上的隱匿符一陣錯愕,不明白程景平這是要幹什麽,難不成要帶著他們六人一起橫渡妖獸海,再交給劍宗審訊?隻是就算劍宗宗主親自前來也沒這個把握帶著六個被廢了修為的凡人渡過妖獸海吧?

文曲再次開口:“你到底想怎麽樣?”

程景平笑道:“放心,沒想折磨你們,也沒想套你們的話,就是讓你們發揮下餘熱而已。”

六人更加莫名其妙,相視一眼,皆不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幹脆閉上眼睛不去管了。反正自己幾人皆被廢了修為,想那麽多幹嘛呢,橫豎鐵定是活不了了。

眾人一路無言地飛出了千裏開外,程景平的感應中發現了一個潛伏在水下跟蹤自己的妖獸。他判斷了一下,這妖獸速度不弱,自己怕是甩不掉它。既如此,當然是除掉他最好了,隻是若在此開戰,萬一受了傷,後麵的路可就更難走了。思量一番後,他做出了決定。

程景平轉頭看向六個俘虜,咧嘴一笑:“現在,就是你們發揮餘熱的時候了。”

六人看到他的笑容皆感覺心中一緊,該來的總歸還是來了,隻是不知他要怎麽對付自己。

程景平在地劫的手臂上開了個大口子,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一小片海麵。他冷笑道:“玄天宗欠我的債太多了,遲早我要一一討回來。你便先去吧,很快他們也會去冥界陪你的。”說完將他狠狠拋向遠方,疾馳離開。

在程景平的感知中,那隻妖獸果然聞著血腥味向地劫追去,不由鬆了口氣。離赤炎大陸還不知有多遠,他也不能保證自己的龍蜒草能夠一直用到上岸,能省點總是好的。

剩下的五人終於知道了程景平口中的“發揮下餘熱”是什麽意思了。

天魁怒罵道:“程景平你身為正道弟子,卻要拿我們的命去為你引開妖獸,這和魔教妖人有什麽區別!”

程景平聞言微微一愣,轉身像看白癡一般看著滿臉怒意的天魁:“你不會告訴我你們在橫亙山脈偷襲我劍宗隊伍,誅魔大會期間挑撥五大宗派內亂,在焚淨大陸差點滅了無我禪寺,以及此次對我的襲殺都是正道之舉吧?”

天魁大義凜然道:“當然。我玄天宗乃天下第一大宗,統領正道捍衛世間正義。而你們五大宗派卻意欲挑戰我們,挑起天下正道的紛爭,你們知道這會給天下眾生帶來多大的災禍嗎?!你們知道這會死多少人嗎?!”

程景平聞言再次一愣:“這話誰和你說的?”

天魁大聲道:“我師傅說的。”

程景平驚訝道:“你不會真信了吧?”

天魁似乎受到了莫大侮辱般大聲吼道:“當然!這是事實!”

程景平轉頭望向其餘四人,四人要麽不敢與他對視,要麽一臉無奈,顯然這些人中隻有這天魁是真以為這就是事實。

程景平大笑道:“沒想到玄天宗也有這等妙人啊,哈哈哈哈……你叫什麽?”

天魁大聲道:“有什麽好笑的,俺叫天魁,要殺要剮隨意!”

程景平看著天魁,心中卻是想到了景和真人。他收了笑容,認真道:“天魁,你的命我給你留著,等到了赤炎大陸後別在暗部待了,自己去看看這個世界吧,看看它是不是和你師傅說的一樣。”

說完,他轉身,不再理會天魁的怒吼,帶著五人向前疾飛而去。

又過了十幾日,身後五人已經隻剩下天魁一人。他不再怒吼,眼中的殺意卻是更甚。程景平轉頭看著他,能為同伴的死向自己心生殺意,他更加確定此人本心不壞。

他取出海圖來,以星辰為坐標,查看自己位置,確定了自己離赤炎大陸的海岸還有兩千裏左右的路程。如今已經沒有了誘餌,他不得不拿出幾株龍蜒草來,用火將它燒成灰燼,再加水做成膏狀物,然後用它塗抹全身。待他塗完後,將剩餘的膏朝天魁拋去:“想活命就塗身上。”

天魁默默接過膏藥,塗抹全身,眼中的殺意卻沒斑點消退。程景平笑了笑,也不在意,帶著他繼續前行。

妖獸海的海水是詭異的黑色,卻又不是那種渾濁不透光的黑色,是一種墨翠般通透的黑,陽光照耀下不僅不顯得壓抑,反而有一種特別的美感。

龍蜒草對妖獸的驅散作用確實很強,一路下來碰到幾次識破了隱匿符的妖獸,都被龍蜒草的氣味成功勸退。程景平不由感歎貴有貴的道理啊,雖然花光了自己的身家,但錢哪有命重要啊。

他帶著天魁飛行了快一個月時間,從地圖上看,二人應該再有一兩天便能上岸了。遠處開始出現了零星的島嶼,這是離海岸不遠的標誌。因此程景平此時心情不錯,開始欣賞起了妖獸海的風景。

隻是這種平靜終究還是沒能保持下去。一陣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從遠處傳來,再仔細聽去卻又像是婦人在叱罵。

程景平心神一緊,此地還未到岸邊,四周仍是荒無人煙,即便是最近的小島,估摸著也還需要幾個時辰的全力飛行才能到,怎麽會有嬰兒或者婦人的聲音?而且聲音還如此嘹亮?

似是要回答程景平的疑問,身後一隻人麵豺身,背生雙翼的妖獸出現在程景平的感應中。它於海麵上行走如蛇,盤行蠕動,嘴巴大張,那詭異的聲音便是從它的嘴中發出的。

程景平手心不由冒出了冷汗。能不在乎龍蜒草氣味的妖獸不到妖獸海所有妖獸的半成,但程景平為了小命著想,自然查了這半成都是些什麽妖獸。其中便有這種妖獸——化蛇!

而化蛇發聲可不是什麽好事,不消片刻,程景平就知道了化蛇為什麽是妖獸海頂級妖獸了。隻見隨著化蛇的叫聲,四麵八方的海水皆洶湧起來,頓時方圓十裏的海麵無風起浪,巨浪滔天,瞬間遮蔽了天空,形成一個巨大的水牢,將程景平和天魁關在中間。水牢中一隻隻水箭浮現,密密麻麻多如牛毛。

程景平看得頭皮發麻,心中懊惱自己出門怎麽沒看過黃曆,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半成的幾率都被自己碰上了!

隻是後悔也已經晚了,他看了眼天魁,終是沒能狠心丟下他,咬咬牙將他背在身後,皺眉道:“抓緊我,這次碰上個大家夥了,能不能活下來就看我們的造化了。”

說完運轉靈明劍甲,將天魁也包裹在了劍甲之下,再運起狂風和驟雨,朝著前方直衝過去。漫天的箭雨朝他射來,即便是有靈明劍甲的防護,仍是讓他如遭重錘。還好背部天魁雖被廢了修為,千錘百煉的肉身實力尚在,為程景平擋下了部分水箭。

短短兩息時間,二人扛著箭雨艱難地前行了十丈。程景平的劍尖終於刺在了水牢的水壁之上。此時二人皆已經傷痕累累,如同兩個血人,尤其是實力大減的天魁,已經重傷昏迷了過去。程景平一把抓住他,將他扛到了肩上,口中囔囔道:“他奶奶的,這回虧大了,早知道不帶著他了。”

石靈明帶著強大的真元,刺在了水壁之上。卻隻聽“叮”的一聲,仿佛刺到了一堵堅牆之上,不得寸進。程景平眉頭一皺,顧不的再隱藏實力,頸椎上玄武圖紋亮起,而在玄武圖紋的下方,還有一個朱雀圖紋發出耀眼的紅色光芒。隨著圖紋的亮起,他的身上覆蓋上一層玄水重甲,將天魁也一同保護起來。皮膚則變為了暗紅色,如同一座火山般散發著熱氣,將四周的海水都燒得沸騰,不住地冒著泡泡。

程景平張口吐出一口白煙,大喝一聲,雙手握緊石靈明用力再刺。劍身終於刺進了水壁之中,在一股火山爆發般的巨力推動下生生切入了水壁之中。

程景平憑借著鳥翔陣的巨大爆發力,在水壁中艱難前行了數丈,仍然沒能離開水牢,身後的水箭似長了眼睛般精準射到他的後背,讓他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不同於蛇蟠陣,鳥翔陣注重的是爆發力,並不能持久,程景平估計若是再過二十息,還不能切開這水壁,他也就力竭了。

好在他的運道總算沒壞到這種程度,十息之後,劍尖一輕,他終於突破了水牢。不敢有絲毫放鬆,趁著鳥翔陣的效果還沒散去,他雙腿一發力,像是連空氣都被他踩碎了般,“轟”的一聲向前方激射而去。

連續踏空數十次後,他終於力竭,強忍著肉身的空虛,運起全身真元向著岸邊繼續激射而去。隻是即便他使出了渾身解數,化蛇的身影卻從沒在他的感知中消失,始終距離自己十裏左右。過了片刻,似乎是玩膩了般,化蛇的速度瞬間加快,五息後便來到了程景平身前二十裏處停下,靜靜地等著他。它戲謔地瞧著程景平狼狽的身影,如同一隻貓在戲耍一隻老鼠般,並不急著攻擊,隻是臉上露出無聲的笑容。

程景平生出了一種無力感,化蛇乃是上古凶獸,即便眼前這隻應該還不是成年體,但終究不是此時的自己能匹敵的,剛剛那個水牢,便已經逼得自己使出了殺手鐧。如今肉身空虛,實力大減,更是難以與其一戰。

隻是求生的本能仍讓程景平不願放棄,他將抗在身上仍在昏迷的天魁施法送到了旁邊的一座小島上,然後擺出了架勢,準備最後一搏。

化蛇笑著看他做完一切,沒有絲毫阻攔。待到程景平擺好架勢後,才發出了嬰兒啼哭般的聲音,一柄巨大水劍從海中凝聚而成,朝著程景平當頭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