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昏倒
李家坡的退耕還林工程，就以這十公頃實驗林為序幕徹底拉開。
胡勇在村長的組織下，再次召開了一次村民代表大會，這次不隻是受邀的村民代表，紅苗村的大部分人都來了，就連腿腳不便的李阿嬤都早早地坐在屋房台階上。
大家安靜地聚集在村長家的院子裏，井然有序地等待著胡勇的講話，環視了一圈後，胡勇心中感慨萬千，明明才過去幾十天，但和兩月前他第一次踏足紅苗村的境況天差地別。
“我們紅苗村退耕還林到底能不能正式開展下去，李家坡這一片地方到底能不能徹底改變現狀，都取決於這十公頃的實驗林上了，一旦能大規模地把退耕還林開展下去，不光大家的糧食進賬有了保證，更不用擔心暴雨洪澇會帶來的安全問題了！”
“所以鄉親們，希望大家能幫忙的就伸把手，不想幫忙也沒事，但是！”胡勇忽然加重了語氣，“不要讓我知道有誰搗亂，這十公頃的實驗林搞不成，毀的最後還是紅苗村上上下下幾代人的生路！”
人群安靜了三秒後，爆發出一片喊好的聲音，大家參差不齊地做著差不多的保證。
“我們絕不會給胡主任拖後腿！”
“您需要幫忙就說，我們別的沒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氣。”
胡勇感激地一一謝過大家夥，當然也沒有錯過坐在角落裏，一臉不屑的龔全。
“那我們現在到底要種啥子樹呢？”
還林小組的六人，加上村長和李先林一起坐在供銷社改建的招待處裏開小會。
村長問出了當下最緊迫的問題。
胡勇抬手，示意小孫在牆上貼了幾張照片，照片中是碧綠修長的竹子，乍一看和平時隨處可見的竹子沒有什麽不同，然而李先林卻一眼就認出了該竹子是什麽品種，“毛竹？”
“您真厲害！就是毛竹！”林雪讚歎地誇獎道，她是胡勇從林業局借調來的同事之一，剛畢業的一個娃娃臉女孩。
李先林謙虛地擺了擺手，然後眉頭間出現一些褶皺，“胡主任，根據我知道的，毛竹可不如羅漢竹，通節竹這些竹子好養活，鷂子溝那種地，可不好活啊！”
胡勇沒有否認，“確實，但是我們想要還林，不能僅僅是看山綠不綠，畢竟活在這裏的人還要吃飯，龔全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所以哪怕困難一些，我也還是想試一試能不能大規模地種植出能夠筍材兩用的竹子。”
這下不僅是村長，連李先林都沒有聽過這個說法。
胡勇耐心地進一步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兼顧生產竹筍和竹材為目的的產品的竹林。比如說我們想要種的竹子，不僅是能夠起到淨化空氣，防止水土流失等作用，竹材可以用於製作家具、手工品以及用於建築材料這些方麵同時竹筍還要夠好吃，村民能自己做食材更可以當成一種特產賣出去增加收益。這樣一來，等竹子能夠量產以後環境問題解決了資金問題也解決了，同時還能增加鄉親們的經濟收入，一舉三得。”
村長認真地理解著胡勇說的每一個字，聽到最後眼睛都開始放光，連連誇好。
倒是李先林還保留一些理智，依然抓住了最主要的問題問，“可我們能種活嗎？”
“這也是我需要跟你們商量的地方，有得就有失，比毛竹的存活率更高的其他樹種有，但是如果我們想要得到毛竹帶來的其他收益，就隻能冒險賭一把。”
魏德順和李先林兩人內心一陣天人交戰，最後還是選擇了相信胡勇，“好，那就賭一把！”
樹種確定下來後，打頭的工作就是要整地，鷂子溝祖宗為坡度較大的造林地，采用的是水平帶整地，整地帶上要先劈除雜草灌木，後沿帶開墾，翻土深度40厘米左右，再在已經翻土地帶上按造林密度和植株行距挖穴。
胡勇為了造林速度，選擇了兩頭並進的工作方式，一邊是以他為主的小隊六人，因為具備一定的專業知識，承包關於翻土的工作，另一邊則是以李先林為主的村民，熟知地形地貌並且有力氣，來修建固土堤，為今後的竹林安全增添保障。
本來因為李先林自身的身體缺陷，他僅僅是帶著眾人一次次來往於深山之中，胡勇就夠感恩的了，並不想再給李先林指派別的工作，畢竟他就算表現得再和常人無異，畢竟也是少了條腿的人，怎麽可能真的和健全人一樣做那些重活兒。
但是出乎胡勇意料的，更確切地說是出乎所有人預料，李先林不僅執拗地攬下了修建固土堤的活計，而且還風雨無阻。
他知道自己在那些簡單機械的開墾挖土方麵出不了大力，所以在其他事情上比如修證檢查，夜晚值班時能多做就多做，常常幾天幾夜不會村子裏，就住在搭建起來的簡易帳篷裏，夜晚各種蚊蟲出沒，渾身被咬得沒幾塊好肉。
更糟糕的是山裏巨大的晝夜溫差和潮濕的氣候讓李先林的斷腿處舊疾複發，還是他有次撐不住，白著臉一個踉蹌倒在地上，才被眾人發現。
胡勇不由分說，不給他逞強的機會，堅決派了兩個人馬上把他送下山並叫了醫生。
“李哥也太賣力了吧！他又不跟我們一樣領工資，到底圖的啥啊。”人送走後，小孫看著李先林逐漸消失不見的身影感慨出聲。
魏德順前來接替李先林的位置，聞聲也是一聲長歎。
“他可能就是不想再讓悲劇重演吧，畢竟老林的腿就是在兩年前的那場暴雨導致的泥石流中沒有的。”
隨著村長的話，眾人的心情都變得無比沉重，這十公頃實驗林因為李先林這一個具象的例子而變得更加意義非凡起來。
胡勇一反常態地沒有作聲，當天下午還罕見地請了半天假回了趟鎮上。
一周後，胡勇帶著特地準備的東西敲開了李先林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