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開門紅

南市,白記酒鋪。

韓佑左腳踩在凳子上,右手抓著一把短刀,一刀紮在了桌子上,冷笑連連。

張卓摁住長刀刀柄,目光如電,其他三名侍衛守在門外。

周衍的小胸脯起伏不定,呲牙咧嘴。

韓佑麵前一共四個人,三個跪著的,一個站著彎腰施禮。

跪著的是夥計,瑟瑟發抖。

彎腰施禮的是東家,叫白永年,五十上下,穿著一身儒袍,長須過胸,保持著彎腰施禮的模樣已經持續了一炷香,老腰都開始發顫了。

“大儒是吧,名士是吧。”

韓佑冷笑連連:“既想從事服務性行業,又想樹立標誌性建築,跟本少爺擱這又當又立呢。”

“不錯。”

周衍雖然聽不懂,但是不妨礙他附和自己的西席先生:“你又當又立,該當何罪。”

白永年實在支持不下去了,直起腰,滿麵苦澀:“殿下,韓公子,老夫好歹也是讀書人,前朝進士,在士林中略有薄名,旁人皆知我白永年童叟無欺,最是誠實本分…”

“誠實是吧,你那夥計已經被屈打成…已經主動交代了,單單是上一季你這裏售賣的酒水錢財就高達至少六百貫,結果你這賬目寫的隻有六十貫,你可真乘十啊。”

話音落,韓佑打了個響指:“拿下,押入京兆府大牢。”

張卓剛要動手,白永年又是施禮:“韓公子息怒,老夫…老夫往年都是這麽交的,你…您不能如此刁難老夫啊。”

“我刁難你?”

韓佑一指周衍:“他是誰,知道嗎。”

“知曉知曉,幽王殿下。”

韓佑捏著周衍的臉蛋子:“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幽王的臉,就值六貫,堂堂王爺的顏麵,就值六貫錢?”

白永年一咬牙:“成,本年一季商稅,老夫足額交上,六十貫,還望殿下與韓公子高抬貴手。”

“臥槽。”

韓佑樂了,冷笑連連:“你拿王爺的臉當開屁股的草紙呢。”

周衍使勁的拍著自己的小臉蛋,和個複讀機似的:“你拿本王的臉當開屁股的草紙!”

白永年也是老油條了,歎了口氣:“韓公子的意思是?”

“三年前,白記酒鋪開張,三年,十二季,一季算你六十貫,十二季七百二十貫,加上本季六十貫,七百八十貫,全部補齊。”

白永年張大了嘴巴:“韓公子莫不是在說笑?”

韓佑轉頭看向周衍:“殿下,他說你長的像個笑話。”

“大膽!”

周衍一拍桌子:“膽敢辱罵本王,羞辱天家!”

“撲通”一聲,白永年跪了:“老夫沒有,老夫不敢,老夫萬萬不敢,老夫是說韓公子莫不是在說笑,沒有…”

周衍看向韓佑:“先生,他說您長的像個笑話。”

韓佑:“…”

將短刀從桌子上抽出來,遞給王海,韓佑蹲在了白永年的麵前。

“我知道,你的孫婿是淮南知州,京中的官員,多多少少會給你一些顏麵,要不然你這鋪子也開不到今天,我更知道,各家府邸、飯莊、酒肆、青樓、花船等地,京中至少三成的酒水,都是由你白家供應,嘖嘖嘖,日進鬥金。”

韓佑將白永年攙扶起來,滿麵人畜無害的笑容:“請你動用你那聰明的小腦瓜好好想想,鮮少拋頭露麵的幽王殿下為什麽突然幹戶部的活,幹京兆府的活,堂堂天潢貴胄,為何要跑來南市收稅,算了,不用想了,我來告訴你,是天子授意的。”

白永年神情微變:“陛下?!”

“不錯,稅銀收上來了後,我會和殿下入宮與天子匯報,天子問的話,你覺得,本公子會怎麽說。”

白永年吞咽了一口口水:“韓公子會…會如何說?”

“我會說,京中南市白永年白大掌櫃,雖是文人,卻好酒趣,這才開了個販賣酒水的鋪子,隻是這百大掌櫃的麵皮薄,本想著足額交稅,隻是其他東家都瞞報稅額,他也就不敢成為眾矢之的了,這一聽天子要求幽王殿下查稅,白大掌櫃的二話不說,非但將這一季的稅銀足額交上,還要補齊三年的稅銀,嘖嘖嘖,何為忠君,何為愛國,這白大掌櫃的就是文人典範,商賈典範,我輩楷模啊,朝堂啊,最缺的就是這種人,要我說,若是有朝一日天子想要征辟一些京中名士,那必然是…”

話沒說完,白永年突然一把掙脫開了韓佑,冷笑連連,隨即伸腿就踹在了夥計的屁股上。

“跪著作甚,還不快回府中尋大夫人取七百八十貫銀票來,若是大夫人不肯,告訴那刁婆娘,老夫休了她!”

韓佑哈哈大笑,施了一禮:“白大掌櫃果然是我輩楷模,入了宮,學生定會多番美言。”

白永年也笑了,笑的見牙不見眼,連連拱手,滿麵紅光。

“好,半個時辰後我讓人來取銀票。”

“好說好說,韓公子半個時辰後派人來取就是,還望到時韓公子入了宮…”

“懂,懂得,放心吧。”韓佑笑容一收,低聲道:“不過此事需要保密,萬萬不可和其他人提及,入宮麵聖,學生隻會向陛下提上那麽痛痛快快補稅的三五個名字。”

這次輪到白永年連說“懂得懂得”了。

二人眉來眼去一番,一切盡在不言中。

白永年親自將韓佑等人送了出去,滿麵紅光,開始憧憬著再次入朝為官的好日子了。

韓佑拉著周衍的小手上了馬車,微微一笑。

“話術學會了嗎?”

周衍連連點頭:“學會啦。”

“接下來兵分兩路開始掃街,我從南市前麵掃,你從後麵掃,掃之前打聽清楚,隻掃家中親族是在外地做官的,和京中官員與世家有所牽連的不要動,行業也要區分開,同一個行業不能超過兩個鋪子。”

“這是為何?”

“京中商賈不少都是抱團的,賺的是個和氣生財的錢財,要是逮著一個行業往死薅,剛才的那番話術的效果會大打折扣,記住,我借的是殿下幽王府的勢,而殿下的幽王府,要打著陛下的幌子。”

“學生明白。”周衍興奮的小臉通紅:“沒想到這收繳稅銀如此輕鬆,還當是千難萬阻的差事。”

韓佑啞然失笑:“這才哪到哪,外地的商賈比較好欺…好說話,從他們這收上的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真正難纏的是本地的商賈,不過這個以後說,先完成指標吧。”

“學生懂了,這便帶人去。”

周衍迫不及待的跑下了馬車,倒騰著兩條小短腿就去嚇唬人了。

韓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大致算了一下數字,喃喃道:“也不知道那家夥是幾個意思,要是二十萬貫就能搞個少卿,本少爺努努力搞個百八十萬貫的,以後是不是可以搞宰輔了?”

不過轉念一想,韓佑覺得自己想多了,好歹也是堂堂天子,不可能和沒見過錢似的,天子不可能這麽LOW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