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賣書

南市,墨香舍。

正值晌午,酷熱難耐,街麵上空空****,風格不一的鋪麵門可羅雀。

墨香舍位於街尾,鋪麵略小,售賣的是文房四寶。

東家姓唐,單名一個鏡字。

書生裝扮的唐鏡既是東家,也是夥計。

這墨香舍原本的東家是唐鏡之父,前朝大理寺六品署丞,新君登基,朝堂換了血,這不高不低六品署丞也受了牽連,調任到了邊城,唐鏡又是科考失利,隻能在這墨香閣中維持著。

本就是街尾,唐鏡一個讀書人哪裏懂的買賣營生,每日守在鋪子裏艱難度日,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臨街珍寶閣的大掌櫃剛剛離去,二人不歡而散,這大掌櫃想要低價收了墨香閣,平日又是手段百出下作至極,更是令唐鏡處境雪上加霜。

此時王海正背著個包袱,和專職扒手似的,蹲在台階旁四下張望著。

偶爾有路過的達官貴人,不由緊了緊袖口。

周人一般都是將荷包放於寬大的袖中。

小海同學在南市逛了兩圈,沒見到有人賣書,有些犯難。

剛剛墨香閣內唐鏡與珍寶閣大掌櫃爭吵,王海聽到了,蹲在外麵看熱鬧。

生了一肚子氣的唐鏡正巧見到門外王海,走了出來板著臉:“你是何人,蹲在此處意欲何為?”

王海仰著頭:“與你何幹,老子納涼,礙了你的眼不成。”

“你…”

唐鏡見到王海汗流浹背,也不知是嘟囔了句什麽,回身取了水囊。

“外麵炎熱,小兄弟若是避熱,來鋪裏歇息片刻吧。”

王海神情微動,露出了一絲笑容。

要知道他剛才在不少鋪子外麵張望,夥計或是掌管見到後,皆是斥罵。

可以這麽說,就南市這一條街,王海是從街頭被噴到街尾,唐鏡是唯一沒“嫌棄”他的人。

王海接過水囊,噸噸噸一口幹光:“沒喝夠,再倒些。”

唐鏡哭笑不得,沒見過如此無理之人,卻也是接了水囊又去灌水。

王海則是站起身進入了店鋪中,和回自家似的,四下看了眼後找個凳子坐下休息了。

唐鏡將水囊丟給王海,不由問道:“小兄弟可是等家中主人,為何在此徘徊。”

“我家少爺辦事去了,我尋收書的鋪子,你這收書嗎。”

唐鏡不解其意:“何書?”

王海將包袱拆開,將亂七八糟的紙張全部倒在了地上:“自己看。”

“這算什麽書,未修訂,也無章程。”

嘴上雖是說著,唐鏡蹲下身隨意撿了一張,下意識讀到:“群魔欺本性一體拜真如,峰岩重疊,澗壑灣環,虎狼成陣走,麂鹿作群行…”

洋洋灑灑五百餘字,唐鏡定睛掃過後,又取了一張。

本就沒有“排版”,他讀的倒是順暢,看的卻是困難,不由問道:“何處前因,何處又是後果,怎地看的雲裏霧裏?”

王海打了個哈欠,豎起一根手指:“我立起了幾根手指。”

“一根啊,為何發問。”

“那你不是長眼睛了嗎,自己看,我哪曉得哪是前因哪是後果。”

唐鏡氣的夠嗆,隻能抱起雜亂的紙張回到了木台後。

這小子多多少少有點強迫症,一邊讀,一邊慢慢整理,不知不覺間,已是入了迷。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王海靠在燭台旁昏昏欲睡,“啪”的一聲,唐鏡猛拍桌子,嚇了王海一跳。

唐鏡怒不可遏:“心猿鑽透陰陽竅,魔王還歸大道真,靈山下,妖怪最是多,枯骨成山,血河奔騰,難怪大聖爺嚇的魂不附體,哪裏是怕妖怪,而是未曾想到,這如來管轄的靈山,竟…竟…”

抬起頭看向王海,唐鏡神色莫名:“初讀,像是誌怪雜談,再讀,覺頗有深意,複讀,卻是心生感慨,小兄弟,不知這雜文出自何人手筆?”

“我家少爺,你買不買?”

“可這雜文似是不成章程,不知後續還有多少話。”

“不知道,我家少爺說這是…對,叫做連載,幾日出上一話。”

“原來如此。”唐鏡已是被勾起了濃濃的興趣:“作價幾何?”

“三十文。”

“倒是公道。”唐鏡微微一笑:“好,我予你三十文,有了後續,你送於此處我再拜讀。”

“是一係列三十文。”

“一係列是何意?”

王海走上前去,他也不懂,不過不耽誤他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釋。

“一係列就是…就是…”王海雙眼一亮,指著紙張說道:“一列,瞧見沒,一列字,三十文。”

唐鏡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可是說笑?”

“少爺就是這麽說的,愛要不要,你尋人抄錄了,想賣多少賣多少,哪怕就是賣出一字千金,少爺隻要一列三十文。”

“原來是要抄錄發賣,”唐鏡倒是聽明白了,可還是苦笑道:“這一張紙,洋洋灑灑千餘字,一列便是五百有餘,一張便是百二十文,可謂天價。”

唐鏡連連搖頭:“雜文雖是有趣,不,不止有趣,可謂引人入勝,隻是作價太高…”

沒等唐鏡說完,王海直接將紙張裝在了包袱裏,低聲罵道:“少爺還說南市都是有錢的冤種闊佬,怎地窮鬼如此多,不收算了,我去北市轉轉。”

一聽這話,唐鏡突然想起了前幾日有幾個公子詢問雜文小說,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主兒。

“慢著。”唐鏡一咬牙:“不如先將雜文留下,我來抄錄成章嚐試售賣一番如何,五日後你再來,若是賣了再詳談,售賣不掉就還於你如何?”

王海隻想著快點較差,說了一聲好後,又順了櫃上的幾盤瓜果這才離開。

小海同學前腳剛走,沒等唐鏡準備抄錄,街對麵商鋪的大掌管又走了進來。

“唐公子,東家就在店裏,至多再予你五百文,得了錢,你便可去變成尋你爹爹,莫要再磨磨蹭蹭。”

唐鏡滿麵陰沉:“這鋪麵帶著地契,二十貫錢,你要明搶不成。”

“好。”

大掌櫃冷笑一聲:“讀書讀傻了不成,既不識抬舉,就莫要怪我不講情麵,十日內,我準叫你跪地祈饒,走著瞧。”

唐鏡也是個脾氣暴躁的小夥,一指大門:“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