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黑了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
隻記得到後來,我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
門外是我娘的聲音。
“這都幾點了?你咋比豬還睡得?”
我娘在外邊罵罵咧咧。
我搖了搖沉重的頭,努力想讓自己清醒起來。
抬頭一看,已經天光了。
我想起那瘋老道的囑咐。
白天是可以自由活動的。
在短暫的心理建設後,我站起身來到房門前,打開了門。
盡管回想起昨晚的遭遇還是心有餘悸,但我總不可能連著三天不吃不喝不拉就窩在房間裏不出來吧?
好在,打開門後,眼前的不是什麽恐怖的東西,就是我娘在對著我大眼瞪小眼。
“睡睡睡,整天就知道睡!”
“你咋現在比豬還能耐咧?”
我娘罵著,但很快就蹙起了眉。
是我昨晚的童子尿瞞不住了。
“你這孩子,咋嫩大個人了還尿炕咧?”
我娘一臉嫌棄地提溜起我的褲子。
很快,我便被我娘罵罵咧咧地趕出了房間,讓我自個把自己的褲簍子給洗幹淨了再回來。
無奈之下,我隻得帶著滿是騷氣的褲衩子來到熟悉的小河邊。
眼下正值酷暑,看著清洌的河水,若是放在從前,我肯定會忍不住下河玩耍一番。
可現在,看著緩緩流淌的河水,我內心隻有恐懼。
我想起來昨個在這裏差點讓“包大膽”他們給淹死!
這次,為了防止被人冷不丁地推下去,在反複確認了四周無人後,我才小心翼翼地來到河邊,隻想著抓緊把褲頭給洗幹淨回家去。
可巧的是,洗著洗著,我就隱約看到前麵有幾個人影。
定睛一看,那可不就是“包大膽”他們幾個麽!
我心中一驚,一種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
就在昨天,他們才把我丟進河裏想要淹死我!
要是他們現在發現我還沒死,指不定對我幹出什麽事呢!
來不及多想,我將褲子往一旁的草地一撇,就近找了個大樹躲了起來。
幸運的是,因為我身形瘦小,“包大膽”他們並沒有發現我。
隨著距離的拉近,我漸漸看清了“包大膽”他們臉上的表情。
他們的表情明顯和我爹娘,還有其他村民都不一樣!
我爹娘雖然在晚上會變得奇怪,但最起碼,他們在白天是完全正常的。
可“包大膽”他們,哪怕現在是大白天,臉上還是那副陰翳冰冷的表情。
臉色蒼白如同紙人一般。
那絕不是一個八九歲的孩童應該擁有的表情!
撞邪!
我的腦海中閃過兩個可怕的字眼。
我以前聽老一輩人講過,如果是八字輕賤,命格不夠硬的人,若是去了一些陰氣重的地方,例如亂葬崗,墓園之類的地方,就很容易被一些髒東西纏上。
大人之所以不讓我們去後山墳場玩也是因為這個。
畢竟,小孩子的身體尚未發育完全,陽氣沒有成年人那般豐沛,若是到一些陰氣重的地方到處亂跑,便極有可能撞邪。
撞邪的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無論是行為,舉止,都會變得反常怪異。
就像是“包大膽”他們現在這樣。
隻是,我還是無法理解。
後山墳場和十裏八村聞名的亂葬崗我們都偷摸去過幾次,回來也是屁事沒有。
可這次就僅僅隻是去看了一場戲,“包大膽”他們就撞邪了?
再者,如果“包大膽”他們是撞邪了,那我爹娘的情況又該怎麽解釋呢?
雖然內心有諸多疑問,但眼下,我也隻能是壓住好奇心,祈禱“包大膽”他們不會發現我。
眼看著“包大膽”他們離我越來越近,我咽了口唾沫,手心開始出汗,心頭狂跳不止。
就算是以前,我的體格在小夥伴裏頭也算不上壯實,就更別提現在對上撞邪了的“包大膽”他們了。
先前是我運氣好,這才沒有淹死,要是再來一次,恐怕我就真熬不到三天後的中元節了!
不過好在,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包大膽”他們來到小河邊後,就停頓了下來,眼神空洞地望著河水發呆。
為了不讓他們發現,我也隻好耐著性子等著。
可不知道過了多久,“包大膽”他們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依舊像一個杆子似的立在原地。
我實在是等得沒耐心了。
我大概是晌午時候才被我娘叫醒的,本想著能夠越早洗完褲子回家越好,可以趕在白天的時候,為晚上的事情做些準備。
可偏偏現在被包大膽他們堵在這裏,呆了一個下午了,哪也去不了。
這要是耗到天黑,不能趕回自己的房間,我左右都是個死!
就在我焦急萬分時,我注意到,在夕陽的最後一縷暉光掃過“包大膽”三人時,他們就像是終於得到解放的機器一般,空乏的眼神開始泛出光澤。
隻不過,那眼神依舊陰翳冰冷。
他們圍在一起,似乎是在商討著什麽。
隻不過因為離得遠,我啥也聽不到。
在短暫的商量過後,“包大膽”他們開始機械地沿著河流的方向走去。
那個方向我認得。
後山墳場。
此刻的我心急如焚,哪裏還有閑工夫關心他們為啥子要去墳場,隻是等到他們的身影走遠之後,便開始發了瘋一般地朝著回家的方向狂奔。
夕陽已經逐漸隱沒在天際線了。
說實話,我這輩子,再也沒跑過這麽快。
簡直就是生死時速!
因為,這不僅是在和時間賽跑,更是在和死神賽跑。
一旦天黑,如果我還沒有回到房間,等待我的後果可想而知。
不過好在,等到我衝進家門,爹娘都還正常。
我爹正窩在院子裏的涼椅上小口小口地酌著酒,我娘正在廚房裏搗鼓著飯菜。
一切看起來都非常和諧,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但臥室門框上的抓痕提醒我,昨晚的一切,絕不是什麽狗屁幻覺!
來不及多想,我衝進廚房,直接將黑乎乎的髒手伸進籠屜,掏出兩個白麵饅頭,又順手從一旁拿了一小碟榨菜直接端回房間。
換平常,我哪裏敢這麽放肆,要是不洗手就抓上饅頭,我爹娘一準會把我打個半死。
果不其然,在我端著飯菜衝出廚房的時候,我娘的叫罵聲就從身後傳來。
隻是,現在的我,哪裏還有閑工夫理會我娘是個什麽感受,反正到了天黑,我娘估計就會把這些事情全給忘光!
緊接著,我又跑去院子裏,拿了我昨晚心心念念的夜壺,衝回了房間。
這樣至少不至於會像昨天尿褲子一樣那般狼狽。
也就是這個時候,天空中的最後一絲光亮,也被黑夜吞噬殆盡。
在我關上房門的前一刻,我清楚地看到,我爹和我娘的眼神再次變得空洞,木然,臉上表情怪異,機械僵硬地回過頭,將嘴角往上拉扯,衝我露出一個無比詭異的慘淡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