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各位好。

我叫朱九陽。

是一個雲遊道士。

在我還是個流黃鼻涕光腚丫的小破孩時,約莫八九歲吧,攤上了一件差點讓我丟了小命的陰劫!

後來,要不是幸得貴人相助,恐怕老子這會兒就得重新投胎了。

打小,我就生活在一個藏在山溝溝裏的小破村。

我爹是個酒鬼,嗜酒如命,每天都要抱著個酒壇子給自己灌個爛醉。

最要命的是,我爹喝醉後,總會拉著我嘟嘟囔囔半天。

說什麽,我們是明太祖朱元璋他老人家的後人,後來要不是清軍入關,北京城破,我們還在享受皇室福澤,吃香的喝辣的呢,哪裏會淪落到這番田地?

每每提及此事,我爹醉紅的臉頰上總會湧現出一抹難以掩飾的得意之情,還不忘從家裏的某個角落疙瘩掏出一兩件“祖傳珍寶”來讓我開開眼。

當然,對於我爹喝過馬尿後吹的這些牛逼,我是一個字兒也不會信的。

天下姓朱的這麽多,咋就我們趕巧能和皇帝老兒扯上關係?

再說,現在是什麽時代?

新社會!

全國都已經解放沐浴在陽光下了,甭說一些偏得不能再偏的皇親國戚,就連宣統帝他老人家,去趟故宮都還得買門票呢!

也因此,任憑我爹說得怎麽天花亂墜,我都不當一回事。

我這個人,沒什麽大的理想,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老老實實當個農民,守著祖輩傳下來的一畝三分地,以後可以娶個大屁股媳婦暖床,再生下個大胖小子來,然後安度晚年,就算得上是此生無憾了。

隻是有一次,我爹照例醉酒後紅著臉和我瞎掰扯,說什麽我的名字寓意好,陽字天然帶著一股子正氣,而九字又是數之極,尊貴無比——古代的皇帝老兒不都喜歡自稱九五麽?

我爹還說,陰代表陰間,那陽就代表了人間,兩個字加起來,那可不就是寓意著人間的帝皇麽?

看著我爹那洋洋得意的表情,我很是無語——

這都啥年代了,敢情我這醉鬼爹還想著當個太上皇?

我爹正說到興頭上呢,這時候趕巧我娘過來了,聞言就在一旁嘀咕了一句,說我的名字是我爺爺他老人家的意思。

至於為什麽,我娘還沒來得及開口,原本還在嗬嗬傻笑的我爹突然青筋暴起,破口大罵,罵我娘是管不住嘴的長舌婦什麽的。

我娘心裏委屈,灰溜溜地回房去了。

看著我娘的背影,我有些心酸。

說實話,我很瞧不起我爹。

他算不上是一個好男人。

自從我爺爺死後,我爹天天在家裏買醉,屁事不幹,農活也不管,家裏的重擔子全都是由我娘一個人扛著。

我娘也是可憐,白天下地幹活,晚上給人織毛衣,打兩份工,可就算是這樣,隻要我爹不高興了,還要被我爹打罵。

因為我當時還小,不知道該依靠誰,所以每當爹娘吵起來時,我總會想到爺爺去。

我爺爺他,是個聞名鄉裏的江湖先生。

聽我爹娘說,爺爺他老人家在我出生那天突發惡疾暴斃而亡,死狀極其難看。

隻可憐我爺爺,端了一輩子羅盤,掌了一輩子風水,最後卻因為死的蹊蹺,隻得胡亂找了口薄皮棺材,草草下葬,也沒能給自己找個風水寶穴。

關於爺爺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隻是聽說爺爺會些風水之事,通曉陰陽之道,命數之理,似乎是有些真本事,不是一般的神棍騙子可以相提並論的。

不說其他,單在我們村,就有著許多爺爺的手筆。

爺爺設下的風水局,可以庇護村子風調雨順,生人平安富貴,亡者福澤後代。

也因此,盡管我們是村子裏唯一的外姓人,但卻頗受人尊敬。

隻是後來,國家大力倡導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破除四舊,打擊封建迷信,爺爺被紅衛兵當作傳播糟粕的神棍騙子,進了局子。

聽說爺爺在裏麵,受盡了苦楚,被折磨得都沒了人形,一直到我出生前幾天,爺爺才被放出來,但也沒過多久就走了。

而爺爺原先在村子裏的許多風水布局,也全都被破壞了,連同爺爺生活過的痕跡,統統化為烏有。

現在,爺爺留給我的唯一念想就是我脖子上掛著的玉墜了。

扯遠了。

話說回來,我們村子是真窮。

那個時候,新中國剛剛成立不久,改革開放的春風還沒吹過來呢,整個國家一窮二白,就更別提我們這種塞在山溝溝裏的小破村了。

也因此,村子裏的生活非常拮據,娛樂活動更是少之又少,大家每天都是過著日出而作,日落造人的憋悶日子。

畢竟,在那個年代,能吃飽肚子都謝天謝地了,哪裏還敢奢求其他。

當然,少是少,但並不是說完全沒有。

在我們那會兒,最讓人期待的,除去過年,那就是看大戲聽大曲了。

在那個枯燥乏味的年代,那戲班子可是村子裏人的一大盼頭,也就隻有他們來了,可以讓原本死氣沉沉的村子活起來,讓大家夥兒都樂嗬樂嗬。

隻不過,那夥戲班子來得也不多,大概一年也就隻有個兩三次吧。

唱戲是需要錢的。

要麽是縣裏出錢,請村子裏老百姓看。

要麽就是村子裏人自掏腰包,湊錢請戲班子來。

這一天,早早地,村子裏的“百事通”就不知從哪兒得到了消息,四處叫嚷著戲班子要來了。

村子裏人聞言,無不大喜過望——

看樣子,應該是縣裏出錢,請大夥兒看戲來了!

很快,村子裏就開始張羅起來了。

什麽鑼鼓,什麽帷幕,什麽戲台,全都在熱火朝天地準備著。

在那段快活的時光裏,無論是下棋的老頭,擇菜的農婦,或是打老婆的男人,光腚丫的孩子。大夥兒討論的話題都隻有一個,那就是這夥兒戲班子到底什麽時候來!

說實話,就是知青下鄉,都不會有這麽大的魅力,用盼星星盼月亮來形容,那可一點兒沒差。

就好似嗷嗷待哺的孩子,巴巴地等著娘親的**呢!

等到了開戲這天,那日頭都還沒落下去呢,大夥兒就都放下了手裏的活計,早早地趕回家開飯。

為啥?

怕趕不上開戲唄!

等到了點,天漸漸地黑了下來,戲棚子裏已經擠滿了人,一個拱著一個,豬圈似的。大人的吆喝聲,孩子的哭鬧聲,賣糖餅的,賣玉米的,什麽都有,真真比過年還要熱鬧!

折騰了半天,大夥兒總算是揀好了座兒,有座的坐,沒座的要麽站著,要麽蹲著。實在不行,脫了草鞋,往屁股底下一墊,咋樣不是坐呀?

好不容易,大夥兒都安頓下來了,人群的嘈雜漸漸被山風隱去,大夥兒都安安靜靜地坐著,就等著那大幕拉開,好戲開腔呢!

可怪事就在這兒發生了。

明明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可大夥兒等了老半天,那戲台上呢?愣是瞅不見半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