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下針
周啟隔閡老遠就能聞到一股濃重的中藥味，現在湯藥被端到鼻子跟前，刺激的苦味讓他的表情變得扭曲。
雖說良藥苦口利於病，但那苦澀的味道從小就是他的夢魘。
但摸著還有餘溫的瓷碗，周啟知道這是爺爺廢了不少心血熬製的，捏著鼻子灌了起來。
嚐了一口，他就察覺到異常，以前光顧著忍受苦味了，沒顧得上其他，這次喝藥，卻讓他下意識地開始辨別其中的用料和劑量。
“赤芍3克，川杛3克，桃仁6克，生地黃4克，當歸2克，海桐皮4克，甘草2克。三碗水熬成一碗。”周啟就像品酒師一樣端著瓷碗，砸吧著嘴，低著頭將湯藥的材料和用量一個不落地全部報出。
“你小子可以啊，藥方背得不錯，咦，不對，我額外加了海桐皮也被你嚐出來了？”爺爺有些驚訝地問道。
“您不是從小就教我嚐這些藥草的味道嘛！”
“味道是可以嚐出來，劑量你怎麽知道的？”爺爺狐疑地問道。
“額，我瞎蒙的！”怕又被懷疑神經錯亂，周啟隻得編了個理由，突然想到什麽，“爺爺，你也沒有帶蒼術、熟地黃？”
“有啊，你要這個？蒼術是有明目效果，但藥性陰寒，恐怕對你身體不好。”
“熟地黃可以中和蒼術的寒性，隻要配比合適，不會有副作用的。”
“哈，小子不錯嘛，草藥的藥性記得很熟，還能活學活用，這幾年沒有白學啊！”爺爺一聽，豁然開朗，欣慰地大笑起來。
從背後的藥袋子裏翻找出兩味藥，準備再去煎一份湯藥過來。
“不用那麽麻煩了，直接吃了就行！”周啟不想讓爺爺辛苦地來回跑，反正都是吃下去，直接幹嚼和煎成湯藥也差不多。
不過他嚼了幾口就後悔了，湯藥已經夠苦了，幹嚼更是苦，忍不住想要吐出來。
可這是自己要求的，再苦也得咽下去。
爺爺看到孫子一臉苦相，忍不住勸道：“吃不下就算了，我回去再給你煎一副新的藥，多加些甘草就不那麽苦了！”
“不用，這點苦而已，沒事！”周啟嘴上強硬，嚼了幾下，感覺嘴裏全是苦澀，幹脆直接咽了下去，這才好受一些。
“什麽味道？誰叫你給患者喝中藥的？出了事情你付得起這個責任嗎？”一個青年醫生路過這裏，被中藥的味道吸引，進來一看，頓時大怒，奪下了瓷碗大聲嗬斥。
“這是活血舒筋的湯藥，對孩子視力恢複有幫助的！”爺爺解釋道。
“你是醫生嗎？你有什麽資格給他喝藥？”青年醫生受不了瓷碗裏的苦味，將他丟在一旁的櫃子上。
“我是個郎中！祖上都是行醫的，粗通一些醫術，這方子也是祖上傳下來的，給很多人用過，挺有效果的！”
“原來是個赤腳醫生，你的那些草藥要是真的能治病，就不用把人送來我們醫院治療了。到了我們醫院，就得按照我們醫院的規矩來，你那麽大一把年紀了，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您說的是，我光惦記著我的孫子，忘記你們醫院的規矩了！”
“本來患者今天下午就會安排手術，但你這麽一搞，手術要是出了意外，算我們醫院的，還是算你的？”
“那怎麽辦？”爺爺知道犯錯了，開始慌張起來。
“還能怎麽辦？時間延後唄！對了，手術費用五萬多，先付一下！”
“這麽多啊！”爺爺聽了嚇了一跳，脫口而出。
“貴有貴的道理，主刀的是眼科的專家教授，你要想便宜，去地方的小診所治去！”
聽到爺爺犯難，周啟心裏不舒服：“爺爺，我不做手術了，回去再喝幾副中藥就能好！”
“不要胡說，你乖乖地在這裏做手術，錢的事情，爺爺會想辦法！”周爺心裏清楚，以他的醫術，也就治個頭疼腦熱的小病，真要是遇到大病，他心裏也沒底，尤其是對自己的寶貝孫子，更是不敢大意了。
不過他剛把積蓄給了孫子做了彩禮，一下子拿不出五萬來。
“沒錢趕緊找錢去，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們，手術拖得越久，恢複的可能性越低！”青年醫生發現是他們窮鬼，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爺爺，不用他們手術。你給我治就行了，就像小時候我病了，你用草藥，用針灸幫我治病！”周啟不想讓也有為難。
“呃……這次不一樣！”聽到孫子那麽相信自己的醫術，周爺雖然欣慰，但心裏可沒有自信。
“爺爺你不是教過我，太陽脈低沉如滾珠，是顱腦血脈阻塞，現在我眼睛看不見，肯定是附近的血脈堵塞了，隻要在絲竹空、承泣、兩處用銀針疏通，就能治好！”周啟提醒道。
周爺聽到周啟的分析，滿意地點頭，看來孫子已經把自己的本事都學到家了，掏出了銀針準備嚐試。
“什麽，你們打算用針灸治眼睛？別怪我沒提醒你們，眼球可是很脆弱的，搞不好傷到了神經或者視網膜，可能導致終生失明，沒有恢複的可能！”
被醫生的話一嚇，周爺不禁停下手，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子，下手難免緊張，想到可能的後果，慌得手指都開始顫抖了。
“爺爺，你放心大膽地下針吧，我相信你的醫術！”周啟則開始鼓勵道。
“想靠針灸紮幾下就治好？想多了吧！要是真有那麽簡單，就不需要請專家開刀了。”
“爺爺，別聽他胡說，動手吧！”
“你這針下去，眼睛真的瞎了，可別怪我事前提醒你！”
發現爺爺遲遲沒有下針，周啟幹脆抓住了爺爺的手，捏著銀針的針尖往兩個穴位上紮入。
爺爺被嚇了一跳，雙手趕緊鬆開，可是已經晚了，更讓他驚訝的是，周啟不但沒有將銀針拔出，反而用力往裏一推，銀針沒入了大半。
這操作不但嚇到了爺爺，也把青年醫生給驚到了，嘴裏嘟囔著：“神經病啊！”
這明顯要出事了，趕緊快步跑去叫人去了。
銀針雖然刺入三四厘米深，看著有些可怕，但周啟可以用手指“看到”裏麵的筋脈，小心地避開了神經，準確地紮準了血栓，隨著他手指輕輕一拈，一股酸脹感從眼眶裏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