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章 盧安的身世

“好的,古壺聽老爺吩咐。”古壺說著轉身往裏走。

莊主又拉著他追問一句:“你之前接過生嗎?”

古壺順嘴冒了出一句:“接過,我給狗接過生。”

“你敢罵老爺?”盧莊主揚起手就要打。

古壺抬手擋住盧莊主:“老爺,小人絕不敢罵你,我說的是真的,有一天晚上我聽見診所外麵有狗慘叫,我出去一看,是一條母狗要下狗崽了,也是難產,我就幫助它順利地產下了小崽。”

古壺心中為自己的即興撒謊暗自得意。

“真有這事,給狗接過生?”莊主一臉懵圈,把揚起的手輕輕拍了打了古壺肩一下:“人跟狗其實也差不了多少,快進去吧。”

古壺急匆匆吩咐丫環馬上燒沸水,他把柳葉刀煮在裏麵,又把“麻又靈”兌了溫水給產婦喝下去。

觀察產婦的狀態,古壺知道麻藥起了作用,再把自己用魚腸縫製的外科手套在沸水裏燙過,戴上手套拿起刀,讓兩個丫環背過身去,把刀伸向產婦的肚皮……

老天保佑,孩子終於抱出來了,真如盧莊主據說,男孩,輕輕拍了兩下,孩子哇哇哭出聲來,古壺看著孩子,自己也差點哭出聲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還有孩子他媽呢。

他顫抖的雙手把哭出聲來的孩子放在丫環捧著的毛皮褥子上,讓丫環抱出去,趁著麻藥勁還沒過,又趕緊縫合產婦的創口,他用的線是自製的蠶絲線。

縫合好後,古壺不敢離開,他一直守在床前,估計的時間到後,產婦如願醒來,古壺這才長舒一口氣,叫丫環把孩子抱進來給母親看。

二姨太撫摸身邊的孩子,忍著疼痛的強笑著對古壺說:“小古大夫,你是我們母子的救命恩人啊!大恩大德,下一世作牛作馬報答你。”

古壺作揖道:“哪裏的話,是夫人命大,是上天保佑,我開了一副藥,夫人按時喝下,料無大礙,夫人珍重,小人告退。”

古壺從內室出來,盧莊主和曾大夫兩人搶著要上前跟他說話,盧莊主讓曾大夫先說。

曾大夫緊緊抓住古壺的一雙胳膊,激動得雙手顫抖,嘴唇哆嗦:“驕傲,你是老夫的驕傲啊!寫成書,把你這剖腹產醫術寫成書,傳與天下醫者,要多救多少產婦啊!”

“遵先生命,弟子一定抽空寫。”古壺也激動地說。

“哈哈哈,古壺——我徒弟也!我——古壺之師也!”曾大夫大笑著離去。

送走曾大夫,盧莊主拉著古壺激動地說:“說,你要什麽?要多少錢,要多少東西,盡管開口。”

古壺眼望著上方想了想,附耳對莊主說了一番話,莊主不停地點頭。

三天後,古壺一家人被安排住到了大宅院單獨的一個小院子裏。

母親在莊主內宅負責縫紉活,兄長古能跟著盧定當園丁,小妹古莉在莊主夫人身邊聽使喚,一家人終於住到一起。

小古大夫一刀救兩命的事也傳遍了山莊,被人們傳了好多天,越傳越神。

總算踏實了第一步!古壺跟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時,看著親人臉上的笑容,他不由得念出聲:“闔家團聚安康,我心春暖花開!”

這都是自己努力學習醫術的結果啊!看來學習這件事,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是必須的,他心中對自己說。

該考慮下一步了。

古壺的下一步打算是走出這山莊,到外麵的世界去見識見識,曆練自己,同時也是尋找能夠脫離奴籍的機會。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條魚,現在是被困在盧家莊這個小水坑裏,隻有跳出這水坑到了河裏、江裏,才有鯉魚躍龍門的機會。

走出山莊不是逃離山莊,他知道,自己一家在沒有脫離奴籍之前,除了盧家莊,是無處可去的,沒有獨立戶籍沒有本錢是做不成任何事的。

必須得先依附著山莊做出一番事業,闖出一片天地之後,自己和家人才能再從這片天地中獨立出來,安頓好家人,自己也才能放飛自我。

古壺和大個一起,坐在診所的屋簷下,看著夏夜透徹深邃的星空,他想著他的心事,大個想著大個的心事。

忽然,他看見前麵來了一人影,一隻手抱著個什麽東西,正朝他這裏走來。

他吸了吸狗鼻子,立即聞出這位是之前的舍友盧安,他抱著的應該是一壇子酒,看來有酒喝了。

大個也認出了這位老熟人,起身跑過去迎接他。

來人近前,果然是盧安,抱著的果然是一個酒壇,古壺忙起身道:“盧兄,今天是哪股風把你吹到我這裏來了?”

“古兄弟,你現在是大能人,是山莊的名人,是老爺麵前的紅人,我請你喝酒,你賞這臉嗎?”盧安對古壺說。

古壺:“盧兄說哪裏去了,我還是曾經跟你盧兄同吃同住的友人,快快請進。”

對這位為山莊後第一位認識的夥伴,古壺對他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但總覺得這位仁兄不像看上去那麽熱情淳厚,而是內藏心機,至少內藏心事。

因為之前在和盧安住同一宿舍的幾個月裏,他們睡覺前閑聊時,也談天說地,議古論今,可說到各自的身世時,盧安卻諱莫如深,不願多談。

論及奴仆婢女的生活時,古壺感覺盧安有滿腹怨言,可他從沒有在他麵前吐露怨氣,反而說主人多麽多麽好。

今夜抱酒前來,看來這仁兄有話要說了。

古壺現在是什麽人的話都願意聽,尤其是那些前來問診的病人們,你不問他們,他們都要說些家裏家外的長短,莊內莊外的閑話,這些長短閑話對於古壺來說都是信息。

他每晚睡前都會把白天聽到的這些信息在腦中過濾一遍,挑選出自己覺得在當下或以後用得著的信息,用鵝毛筆記錄在一本自己裝訂的羊皮日記本裏。

他是用英文記錄的,還用的是英文圓體字母,他相信在這片大地當今世上無人能識此天書,之所以用英文,一是為了保密,二是舍不得把這門曾經辛苦學了多年的語言忘記掉。

信息就是金錢,信息就是力量,信息就是武器。對這道理,古壺再明白不過了。現在收集到人信息,看似無用,躺在那裏,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剛才的話就是開個玩笑,古兄弟不要介意,今日前來,就是特意請你喝酒,我們兄弟倆聊聊天。”盧安說著,雙手把酒壇遞給古壺。

古壺也不客氣,兩人進屋,就著盧安帶來的炒黃豆,喝起了酒。

一杯下肚後,盧安嚼著黃豆,歪著頭看著古壺,半天不說話。

古壺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他不明白盧安來找他的動機,好像不隻是簡單地喝酒閑聊,這家夥肯定有心事。

他猶豫了一下問:“盧兄今日怎麽突然想起找我喝酒?”

“你——”盧安突然指著他說,“你睡過女人嗎?”

“什麽?”古壺一怔,繼而明白了這話的意思。他不好意思地說:“我才多大呀?沒有沒有,我沒有做過那種事,你呢?你一定有過。”他反問道。

盧安微笑了一下說:“我也沒有,之前我看上了織染坊一個婢女,她也喜歡我,我原想今年秋收後找管家向莊主老爺提這事,求老爺成全我們,可現在不用了。”

“不用了,什麽意思?”古壺不解地看著他。

“我要去當太監了。”盧安突然說。

“當太監?!”古壺大驚,跳了起來,脫口而出:“你怎麽要去當太監?那不是斷子絕孫了嗎?”

“嘿嘿嘿!”盧安冷冷一笑,搖搖頭:“斷子絕孫?就算有子有孫也是別人的奴,對不起列祖列宗,我要子孫來幹什麽?”

子孫也是別人的奴,古壺品味著這話,心中湧起一陣酸楚,盧安說得沒錯,自己若是不能除去奴籍,自己的後代不也是別人的奴嗎?

“可是,有女人有後代,總比獨自一人終老好吧,你這想法,我不解!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念頭。”古壺看著盧安直搖頭。

“唉——我的命苦啊!”盧安喝了口酒,一聲長歎,這才對古壺道出自己的身世來。

原來,盧安原本姓餘名道賢,祖籍就在如今的大寧國都寧都城。餘家從餘道賢的曾祖父開始便經商,主要從事絲織品的販賣。

到餘道賢的祖父接手時,餘家因為與皇宮搭上關係,做內宮的生意而名揚四方,財富也從一顆小雪球滾成一個大雪球。

餘道賢的父親六歲時,餘家經曆一場大變故,據說是因為餘家賣進宮中的一批絲織品的品質出了問題,導致當時皇上的愛妃病亡。

皇上一生氣,派一個太監帶人抄了餘家所有家財,殺了餘道賢的祖父及其兄弟三人,包括他父親在內的其餘婦孺被判為奴,分賣各地。

餘道賢的父親被轉賣三次,直到十八歲時,因機靈勤快,被第三個主人送與當今景王爺的父親,後來又被派到這盧家莊,與一個婢女成了親,生了餘道賢。

餘道賢十歲時,父母和一弟一妹四人在一場瘟疫中死去,隻留下他一人繼續在莊上為奴改名叫盧安,作奴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