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章 正經的胡言亂語

婆婆聽了他們的訴說和請求後,同情地留下他們。

“婆婆,我們不好平白無故打攪人,我們給你錢。”古壺從懷掏出一把銅錢放婆婆手裏,這些錢是給盧莊主的親戚診病時,那家人給的。

婆婆推辭著不收錢,古壺堅持要給,說不收錢就是要趕他們走,婆婆才勉強收下這錢。“好人啊,你們是好人啊!”婆婆拉住古壺的手不停地說。

婆婆摸索著找了兩身幹衣服給出他們換上,帶他們到灶房,要他們自己燒火做飯。

古壺燒柴火,秋葉做飯,把換下的濕衣服掛在一旁烤著,身為灶婢的秋葉動作麻利地很快就做好了飯,同時,兩人的衣服也幹了。

飯菜擺上桌時,秋葉請婆婆來吃,婆婆不吃,指了兩個房間給他們看,讓古壺睡她兒子的房間,讓秋葉睡另一個房間。

婆婆拿了一個小壇子給古壺:“這個給你,你硬要給我那麽多錢,這個全給你了,你們吃飯,我要去睡了。”婆婆進自己屋睡了。

古壺一接過壇子就聞出是酒,倒出來喝了一口,滿嘴香噴噴的,腦子一熱,又大喝了一口,他不由得高舉酒壇感慨道:“民風古樸,百姓淳厚,陌生人進屋,飯菜自助,以酒相待。還是特麽的這個古代的人好啊!”

“這個古代?你什麽意思?”秋葉不解地看著他,“聽你這口氣,好像你不是這個朝代的人。”

古壺又喝一口,盯著正吃飯的秋葉看了好一陣,又喝了一大口,突然一拍桌子說:“姐,我還實話告訴你,我真不是你們這個朝代的人。”

秋葉撲哧下笑了,筷子指著他:“你——你不是我們這個朝代的人,那你是哪朝哪代的人?剛喝了兩口,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是啊,那我是哪個朝代的人?眼前的現實讓他頭腦清醒回來。

古壺一時還真不知怎麽回答,說公元二零二三年?就這七個字,你得給她解釋出幾萬個字還說不清楚。

他又想了想,說:“我是科技朝代的人。”

“科技朝代?什麽是科技?”秋葉邊咀嚼,邊好奇地看著他。

什麽是科技?這又是個多麽大的問題啊!說實話,他還從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怎麽回答呢?

他想了想說:“科技就是能讓人變得更強大也更懶的東西,在那個朝代,人不用長翅膀就能飛到天上,不光是飛到天上,還能飛到月亮上去。”

“不用憋著氣就能在水下活幾個月,坐在家裏拿著個手掌大的名叫手機的東西就能看到遠在天邊的人並跟他說話。在這手機上手指點幾點就可以買到東西,有人送到你門上……”

他興奮地說了一大堆科技朝代的事情,秋葉聽得都忘記了吃東西。

他說得口幹舌燥停下來喝湯時,秋葉摸摸他的額頭說:“你是落水裏著涼了燒糊塗了在這裏胡言亂語?還是你說的這些都是你做夢夢到的?”

古壺看著她,愣了好半天,思緒才從那“科技朝代”回到眼前的現實中來,他舉起雙手說:“好吧,我投降,跟你說的這些都是我做夢夢到的好了吧?”

古壺不開腔了,埋頭吃飯,秋葉也默默地吃著飯。

“有奴婢嗎?”秋葉突然問。

“什麽?你說什麽?”古壺不解地看著他。

秋葉:“在你夢到的那個科技朝代裏,有像你和我,像我們一樣的奴和婢嗎?”

“沒有!”古壺肯定地說:“在那裏每個人都是自由身,除非你成了罪犯被關進牢裏,有錢人也會雇普通人為他們幹活,但必須得付給工錢,更不能隨便打罵,你要是不想幹了,你也可以炒了老板,轉身走人。”

“還有——還有,哎呀太多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不像我們現在,我再怎麽跟你說你也不明白的,不過是個夢罷了,一場夢而已,不說也罷!”古壺說著又喝了一大口。

“什麽時候我也能做個像你那樣的夢啊!你夢中的那個世界真好,”秋葉一雙大眼呆呆地看著他,夢囈般呢喃道。

古壺問:“秋葉姐你是怎麽成為奴婢的?家裏還有什麽人嗎?你還從沒跟我說過這些呢,能說說嗎?”

“家?我哪裏還有家?”秋葉哀歎一聲,講了她的家世。

原來,她出生於成安府城裏一小販之家,父親從城郊農家收購時令果蔬進城販賣,母親在家除了操持家務帶她和兄妹三人,還抽空為鄰居縫縫補補賺點燈油錢。

秋葉五歲那年,父親跟同鄉合夥想做大點的生意,他們合夥借債開了家米店。

一次去外地販運大米時,船遇風浪沉沒,父親也丟了命。糧店虧本債主上門,母親賣房還了債還差一大截,一時想不開懸梁自盡。

兄妹三人被迫賣身為奴還債,她被賣到盧家莊已經十二年,她兄長則被賣到寧都為奴,十二年未見麵。

妹妹在成安府另一大戶人家為奴,去年十六歲時,因為被主人強迫**,性格剛烈的妹妹投井自盡。

秋葉說起可憐的妹妹,想起多年不見的兄長,不住地抹眼淚,古壺看她楚楚動人的可憐樣,想過去摟住她說些安慰的話,又覺得不合適。

他隻伸出手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氣憤地問:“那你就沒去官府狀告你妹妹的主人?你妹妹就白白地死了?”

秋葉:“我去告了,官府隻把那主人訓斥了一頓,讓厚葬我妹妹就了事了。奴婢的命,路邊的草,誰不高興了都可以踩死你,世道就是這樣,命就是這樣。”

古壺說:“也怪你那父親,小生意做得好好的,非要去想大錢,他——”

古壺突然不說了,他也一臉的黯然,他想起自己在那個“科技朝代”的父親,不也一樣的嗎?

“你想說什麽?”秋葉擦淨淚水,撲閃著兩眼看著古壺問,此時此刻,她的心有些亂。

自從認識古壺,她就覺得他這個人太與眾不同,他敢頂撞王爺敢私自逃跑,是個膽大包天的人;他打贏了羅三棒,短短時間就學得高超的醫術,是個本領高強的人,

他讓莊主老爺都忌憚三分,做出聽診器那等奇妙的東西,他是個了不起的人。他有些還會說一些新奇的話,他還是個有趣的人,這一切讓她對他刮目相看,

她想起在馬車裏他看她的眼神,他說的那些話,還有,在水裏救她時,她和他嘴唇的無意相碰,讓她心兒亂跳。

此時此刻,她和他獨處一屋,在油燈光下相對而坐,近在咫尺,此前她從沒與男子如此近地單獨相處過,這讓她心中有些慌亂又有些期盼。

“你剛才說什麽?”古壺喝了一口酒,問秋葉,他發現她看著他發呆。

“我——?”秋葉回過神來,“我剛才問你,你想說什麽。”

古壺愣了愣,自己今天是不是說得太多了?他笑笑說:“沒什麽,我想說的是,縣令的兒子和小販的女兒同樣都當了奴,這世道看來還是公平的。”古壺說著指指自己臉上的“奴”字。

“我們——其實我們都差不多,都是那不安分的爹鬧的。”古壺也簡單地講了自己古家的身世。

往事讓人傷感,古壺邊講邊喝酒,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說了多少,不知不覺間,他便迷糊起來了,小腹有些脹,他站起來想去小便,卻搖搖晃晃地像個不倒翁。

秋葉趕緊扶住他問:“你要做什麽?”

他尷尬地說:“我想——我想小便。”他撇開秋葉的手,說著往外走,卻左腳絆右腳,身子一跌,差點摔倒在地。

秋葉趕緊再次扶住他:“你——?我扶你去吧,我怕你栽到茅坑裏。”秋葉真怕他栽到茅坑裏,那——就算不危險,也會弄一身臭。

秋葉說著把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扶著他走向屋後的茅房。

“這——這像什麽話,這怎麽——怎麽能行呢?”古壺咕噥著,他心裏還有一絲清醒,明白讓秋葉扶自己去小解顯然不合適,可他喝得身不由腦,隻得由她扶著前去。

到了茅坑邊,秋葉從後邊用力抱著他的腰說:“你解吧,我看不見,站穩了,別連我一起拖到茅坑裏。”

古壺隻好就這樣解了小便,然後又被秋葉扶回了婆婆兒子那間屋,扶他躺到**。

此時,酒力已發作到**,古壺腦子裏一會兒是這個世界,一會兒是那個世界,麵前一會兒是那個家的家人,一會兒是這個家的家人。

他看到了兩個父親,看到了兩個母親,看到了兩個姐姐。

他還看到了那位常送他零食、曾給他取暖的鄰家姐姐,看見她牽著自己的手在路上跑,在花間跑,在雲上跑。

她跑得快,總在他前麵,還時不時轉身逗他:“來呀,你來追我呀。”

他拚命地追她,跑得汗流浹背氣喘籲籲。

終於,他追上了她,一下把她撲倒在地。

她歡笑著手忙腳亂地搔他腋窩逗他笑,他也歡笑著反抗著搔她的癢癢,她笑得癱倒在他身下。

漸漸地,她變成了一團雲彩,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了。

他沉入了濃濃的睡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