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章 不裝了,看你服不
這人起身朝他走過來,這人卻不是王右軍,但看著有些麵熟,這人起身走到他麵前,他一拍腦袋,認出來了。
這不是那天在路上追來給他送來“奴可奴,非常奴”那幅字和扁壺的,臉上有個月牙兒形傷疤的人嗎?
這人一抱拳說:“我們又麵了,我是王羲之將軍的副將田勇,你可叫我田副將,聽掌櫃的說,你好像不喜歡叫你蘭亭奴?”
古壺不卑不亢地還了一禮道:“見過田副將,蘭亭奴這名字不是我要的,是當日那幫名士硬安給我的,如果田副將喜歡,這名字送你好了。”
田副將笑了:“其實,這名字不但沒貶義,而且是褒義。一來你本身就是個奴,叫你奴沒錯,二來誰都知道‘蘭亭’是將軍獨有的雅園。”
“將軍的書法和風度天下聞名,名望無人能及,能以此二字為名,是你的榮幸,你說是否?”
古壺一聽,人家還真沒說錯,他又阿Q地想,那烙在臉上的“奴”字都隻能認了,那認了這三字個又有何不可?
何況前麵還有“蘭亭”二字,就像在牛屎上插了鮮花,雖說還是牛屎,可好歹有鮮花,總比一堆臭屎強嘛。
“是是是,田副將說的是。”他點頭,不就一綽號嗎,你們願意叫就叫吧,懶得再與人計較。
“請坐。”田副將指指桌旁椅子,同時打量著古壺,這家夥果然打來了,說明他已經看出了那扁壺和瓷葫蘆的秘密,是個聰明之人。
同時,田副將還注意到,此時的古壺與數月前在路上見到的古壺大有不同,最主要的是氣度上的不同。
當時的古壺看上去膽怯謙卑,謹小慎微,而現在的他看上去頗為自信,甚至還有些狂。
剛才那句“如果田副將喜歡,這名字送你好了。”足以證明這家夥在心裏並沒把我這副將太放在眼裏。
這幾個月古壺身上發生了什麽?這讓田副將疑惑。
雖然按照將軍的吩咐,他安排了一個在盧家莊附近的人關注打聽古壺的情況,可那人隻是與山莊有生意往來之人,沒有住在莊內。
那人對古壺的情況有些是道聽途說,有些也不敢過多打聽,怕引人懷疑,這一年來景王爺也一直在暗中關注將軍。
“不敢不敢,我是奴,你是副將,我還是站著好。”古壺看著田副將若有所思的臉,有些譏諷地說。
“哈哈哈,你雖是奴,可你是非常奴,非常奴自然得有非常的待遇,來,坐下。”田副將拍拍古壺的肩,拉他坐下。
古壺於是坐下,剛才田副將拉他坐下的力道,已經超出了請坐的意思,明顯是在試探自己的功力,得小心應付。
古壺調動起時間反應和動作反應,保持著警惕。
“我請你喝茶,請!”田副將說著拿起桌上的劍,猛然抽出利劍,一揮胳膊,劍已經伸向立在一旁的掌櫃端著的茶盤上,劍尖輕輕一挑,挑起一杯茶向古壺伸來。
好一種請茶方式!武將就是武將,古壺心中歎道。
古壺忙站起身要去接這杯茶,可他剛伸出手,田副將故意手一抖,茶杯離開劍向下落去。
杯在下,杯蓋在上,二者一前一後向下落去,古壺看得清清楚楚。
古壺本能地伸出雙手,左手杯蓋,右手杯子,把在他眼中像兩片緩慢地向下飄的樹葉般的這兩件東西接在手裏。
他剛要把這東西放在桌上,突然見田副將的劍向他喉嚨刺來,急忙身子一側,把手上的茶杯重新放回到這劍上,同時說:“田副將先請!”
“好快!”田副將的讚歎聲脫口而出。
這是出自內心的讚歎,練武從軍這麽多年,自己也見過不少高手,可還沒見過如此敏捷的人。
這小子果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可那日在懸崖邊上,命懸一線之書裏他都不反抗,這又作何解釋?一定是故意隱瞞,此人不可小覷。
心中疑惑,劍尖便有些顫抖,田副將忙用手端下劍上的茶杯,杯裏的茶水還有大半,這更加證明了剛才古壺接杯子是動作之快,動作之穩,這實在難得。
田副將他放下劍,雙手端起茶杯伸向古壺:“抱歉,我習武從軍多年的習慣,見到有功夫之人,總想切磋切磋,你動如閃電,功夫了得,佩服佩服,請!”
古壺笑笑,也雙手接過茶說:“哪裏哪裏,田副將過獎了,請!”
田副將再作個請坐的手勢,古壺隻好坐下,喝了口茶,等著田副將問話。
他知道田副將剛才是故意考驗他的武功,到現在,藏都不住了,也沒必要裝了,看你服不服。免得你們誰都瞧不起我這奴。
田副將問:“你為什麽不在盧家莊山莊上幹活?是怎麽一個人找到這兒來的?是你主人讓你來的?”
“哈哈哈——”古壺笑了,“田副將這是明知故問,我是逃跑出來的,我不想當那讓人當牛馬使喚的奴了,是田副將你讓我逃跑到這兒來找你的,你怎麽反問我?”
田副將驚得身子向後一仰:“你是景王爺的奴,我何曾讓你逃跑?更沒讓你來找我,你可不能信口雌黃。”
古壺:“我信口雌黃?你給我的那個看上去倒不出水的方形扁壺,我已經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了,可以倒出水來,但要用非常的方法,這壺寓意一句話——‘道可道,非常道’。”
“這‘道’就是道路,這就是告訴我走一條非常的道路,什麽道路呢?就是逃走的道路,往哪裏逃?”
“往那個瓷葫蘆裏寫的地址逃,往葫蘆裏加上水才能看見地址,‘古龍縣王記文寶齋’,那地址就是現在咱們坐的這個地方,不知我這奴說的是也不是?”
“哈哈哈,果然非常奴,竟然都被你看穿了,好眼力。”田副將笑道,這小子不但手上功夫不錯,這嘴上功夫也不錯,是個人才!
“不過,你還是錯了。那壺確實寓意著‘道可道,非常道’,可這並不是要你逃跑之意,這句話來自老子的《道德經》,這‘道’可不是道路,更不是逃走的意思。”
“你能寫出那空前絕後的《蘭亭集序》,難道連這點都不懂?你是景王爺家的奴,我們讓你逃跑,那不是跟王爺過不去嗎?此話到此為止,可不能再與人言,你別跑了,還是回去吧。”
“回去?為什麽?我好不容易逃出來了,為什麽要回去?我要是不回去呢?田副將是不是要替景王爺把我抓回去?”古壺挑釁地看著田副將問。
田副將:“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能往哪裏逃?更何況你臉上有一奴字,就算你武功再了得也是逃不脫的,你要想不當奴,隻有——”
“啊——”田副將話還沒說完,屋簷下寫字的男孩突然驚叫出聲來。
兩人一驚,同時看過去,隻見男孩站著,驚恐地指著旁邊的大個。
古壺以為大個咬了男孩,忙幾步奔過去問:“它咬你了?”
男孩搖搖頭,指著地上又指指大個說:“它——它寫的。”
古壺一看,可不是嗎?地上有墨寫的“dog”三個字母,大個的右前爪上還有墨,它肯定是趁小男孩不注意時偷偷在硯台裏蘸了墨寫的。
這狗家夥,以前從沒讓他用墨寫過字,這次見了墨,見到男孩寫字,可能它想給男孩簽個自己的大名,可這——你這不為難我嗎?讓我如何給人解釋?他憤怒地看著大個。
大個驕傲地仰頭看著他,仿佛在說:“瞧,我也能用墨寫字。”
古壺本想踢它一腳,可是卻忍不住笑了,摸著大個的頭說:“好樣的,大個,你是大文狗。”
田副將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的這三個字母,好一陣問古壺:“你的狗會寫字?這是什麽字?什麽意思?”
古壺隨口說:“這是它的名字,大個。”
田副將把古壺和大個反複看了看,搖著頭說:“怪哉——怪哉!這你作何解釋,這狗也得到了神仙指點。”
“沒錯!”古壺肯定地點點頭,他突然想起剛才田副將話還沒說完,他問:“剛才你說要想不當奴,隻有什麽?”
田副將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隻有去除奴籍。”
“如何才能擺脫奴籍?”古壺急切地問。
田副將看著他搖搖頭:“你沒聽懂我的意思,不是擺脫,你想自己擺脫這奴籍是不可能的。”
“是去除!除非主人主動去除奴籍,否則一個奴是不可能自己擺脫奴籍的。而且你是官定的奴,除了主人同意,還得官府同意,你才能去除奴籍。”
“如果你私自逃跑,主人報了官,你始終在官府的私逃奴名冊裏,將終身受到緝拿。”
“如果民間有人發現你是私逃的奴而去官府報了官,報官的人會受到獎賞。反之,窩藏不報,則要受到牽連懲罰,你可要想明白了。”
“你會不會報官抓我?”聽田副將這一說,古壺的心中涼了半截,他歪著頭看著田副將問。
田副將笑了:“我不會為了幾個小錢去告發你,我是勸你不要逃,你是非常奴,非常奴有非常道,我送你一物。”
田副將說罷從懷裏掏出個小木匣,從裏麵倒出一條兩指長寬的墨,他往這墨上哈了幾口氣後,用它在紙上摁出一行奇怪的文字,古壺隻認出其中一個“文”字,其他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