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兩個亡命徒的廝殺

台風平息後,崇楊市的街道上顯得狼狽不堪,路麵經過暴雨的衝刷,布滿水漬的同時還有各種垃圾以及殘花敗葉,在終於恢複交通的今日,上麵有了一道道被碾壓過的車痕。

“這次的犯罪現場充滿了搏鬥的痕跡。”

“而死者,是目前為止背負兩條人命的蔣景龍。”直到警車一路開到那簡陋的出租屋下,常高實這才敢開口告訴彭杵言死者的身份。

“蔣景龍?他不是答應我們等台風結束以後就去警局自首嗎?”

剛將車停好的彭杵言驟然握緊了方向盤,他扭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常高實。

死者,居然是他?!

後者眼都沒眨,冷笑一聲道:“殺人犯的話你都信,如果他真的想自首,屍體就不會出現在現場了。”

2021年6月29日,一場超強台風登陸並席卷了崇楊市。

而在兩日後災害漸漸平息的今天,崇楊市龍根區警察局接到了一位流浪漢的報案,聲稱在城區一處他經常棲身的爛尾樓中,發現了一具死屍!

“也就你這種剛入門的新人刑警還願意相信一個殺人犯的良知,不過我年輕的時候也跟你一樣,等幹這行久了你自然會有自己的判斷力。”

似乎早就猜到他是這幅反應,身為老刑警的常高實隻是輕歎了口氣,隨後伸出手指,隔著車窗指向前方已經被封鎖的現場,“就在前麵被封鎖起來的爛尾樓中,現場在三層,注意點啊,爛尾樓的排水係統你最好別抱有什麽希望。”

常高實說的老朋友,彭杵言再熟悉不過。

死者蔣景龍,是在國內還算小有名氣的導演,但現在早已是被警方通緝的命案逃犯。

從某種程度來講,彭杵言與之有著血海深仇。

順著前者的手指,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片爛尾樓小區中。

印象中這些樓已經有些年代了,當年開發商跑路直到現在也渺無音訊,那牆上翠綠的青苔以及被風化磨損露出裏麵磚頭的外牆,無一不在訴說著它的年代久遠。

“他不能死……他憑什麽死?”

彭杵言的眼底升起一絲狠意,他推開車門,徑直跑向了現場。

看著他的背影,常高實無奈地歎了口氣,“現在的年輕人啊,唉。”

彭杵言一路小跑,台風過後彌留的濕潤空氣加上這炎炎夏季的烈陽令他有股暈眩感。

“常隊的人終於來了,要小心啊,這爛尾樓的一層已經被雨水給……”

提前來封鎖現場的警方人員想提醒彭杵言爛尾樓的不穩定性,後者卻直接從他身邊閃過,直奔案發現場,隻留下對方尷尬地留在原地,“誒……小彭平時不是很友善的嗎,這怎麽……”

剛打開樓宇門,眼前的深水令彭杵言微微一愣,水淹沒了整個地下室,並不斷往上翻湧著,幸好麵前是已經搭好直奔案發現場的梯子,他直接順著它爬了上去。

順著梯子爬到二樓,已經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口香糖呢……”彭杵言一抹褲兜,總算找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當他爬到三樓時,一出樓梯便看到了地麵上的一大灘血跡。

“來這麽慢,死亡時間都已經推出來了,對了,進去的時候記得戴上口罩。”

早已在現場很久的法醫突然講話,將彭杵言嚇了一跳。

對方推了推眼鏡,將手中的筆記本和警用口罩推到他的懷裏後,便急忙走向通道盡頭的窗戶,雖然法醫的工作就是接觸屍體,但這屍臭味,一輩子都不可能習慣。

屍體的屍僵已經開始緩解,預計死者已經死亡兩到三日。

盯著筆記本上的記錄,彭杵言有了基本的判斷。

按照這個死亡時間來看,蔣景龍死在了台風登陸崇楊市的前一天。

“具體的死亡時間以及致命傷還需要驗屍以後確定,盡快進行取證,這大熱天的,拖得越久屍檢就越麻煩,還有你手底下那個叫彭杵言的,別像上次一樣吐在現場。”

彭杵言身後,法醫正在向剛上樓的常高實解釋著現場的情況,從語氣中可以聽出來他對彭杵言並沒有什麽好印象。

後者聽罷,先是歎了口氣,隨後掏出一根煙來熟練地點上,“年輕人多練練不就好了,說得好像你第一次接觸屍體的時候沒反胃似的,你也別對小彭有偏見,他背上的擔子重著呢。”

常高實一邊說著,一邊神情複雜看著彭杵言走進房間。

彭杵言戴上白手套,掀起門簾的一瞬間,一股血腥混雜陰暗潮濕的刺鼻味直接撲了過來,這讓他早上吃的豆漿油條一時間在胃裏翻江倒海。

現場一片狼藉,光禿禿的樓層中血卻濺得到處都是,很明顯死者曾在這裏經曆了一場慘烈的打鬥。

屍體就躺在承重牆的下麵,渾身上下都是刀口,一根斷掉的桌子腿插在了他的心髒處,鮮血沿著傷口滲出染紅了周圍的衣物,因為潮濕的關係,肉眼看上去那灘黑色的血跡並未完全幹涸,反而顯得有些粘稠,十分瘮人。

“冷靜……彭杵言,冷靜些,你是一名刑警,在案發現場唯一要做的,就是取證。”

接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彭杵言總算是冷靜了下來,將掛在胸前相機鏡頭的蓋子掀開,緩緩繞到了屍體的背麵。

整個爛尾樓的三層都是沒有窗戶的,台風肆虐期間,雨水從窗戶外肆虐進來,隨後又沿著樓梯口流到了一樓,整個案發現場在地麵上的血跡都呈現為流向樓梯口的狀態。

“可惜雨水已經衝走了大部分線索,嫌疑人是精確算好時間的嗎?”

蔣景龍本人算是個健身達人,對自己的身材管理嚴格,在男性群體中絕對屬於強壯。

“看來凶手在力量方麵要遠高於一個正常的成年男子,應該有在長時間健身……這麽說的話,他的經濟水平也還算不錯……”

看著現場的蛛絲馬跡,彭杵言很快進入狀態,他在筆記本上記錄著自己的判斷,隨後用相機拍下這些物證。

突然,他的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彭杵言隻是稍微愣了愣,隨後便繼續幹自己的事,常高實的腳步,他聽得出來。

“怎麽樣小彭,看這現場,凶手跟死者好像有什麽深仇大恨一樣。”

常高實一靠近,一股淡淡的煙味也隨之飄進彭杵言的鼻腔。

看了看屍體,彭杵言點點頭,“是啊,屍體上的傷口有鈍器傷,刀傷,各種淤青,現場的血跡雖然被衝亂,可這些家具的損壞程度也能看出來,死者曾與凶手在這裏進行了很慘烈的搏鬥。”

“兩個人之間的搏鬥嗎,”常高實聽到結果後眯了眯眼,他看向彭杵言道:“我差不多已經有懷疑對象了。”

“您是說,田戊?”

“嗯,生還者賭局的參與者現在隻剩他們兩個人了,且都是背著人命的亡命徒,二人為了那筆數額巨大的獎金約在這個地方廝殺也不是不可能。”

“還是讓證據來說話吧,”聽到田戊的名字,彭杵言的眼底滋生起了一絲恨意,他將手中的相機遞給了對方,“常隊幫忙拿一下,我接下來要提取指紋了。”

看著彭杵言從公務包中取出磁性粉刷自顧自地開始忙碌,常高實的表情也變得有些複雜。

見對方一臉認真的模樣,常高實幾次想開口,都硬生生憋了回去,最後實在忍不住了,這才開口:“小彭啊,幹刑警這一行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你還年輕,還有時間去適應,我知道小妍她……”

“常隊。”

彭杵言驟然起身,緩緩將目光看向常高實,“我是一名警察,坐在為人民服務的崗位,不會意氣用事……等等,他兜裏好像有什麽東西。”

前者說著,突然走向了蔣景龍的屍體,從他兜裏掏出了一個屏幕被打碎的手機。

摁下了開機鍵,竟發現手機還能正常使用。

“蔣景龍的手機……沒有密碼,也沒被人動過,看來凶手在作案後走得很著急,沒有處理現場。”

看著他冷靜到反常的模樣,常高實剛想說話,自己的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

“喂,常隊,樓底下來了個外賣員,說是……有死者點的外賣。”

是樓下封鎖現場的警員打來的。

話一出口,彭杵言與常高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詫異。

下樓後,那位外賣員已經被警方控製了起來,“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都說了這件的匿名的,人家放了個地方讓我去取,之後送到這裏來,我外賣還沒送完呢,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怎麽回事?”

常高實看著現場的狀況,佯裝嚴肅道。

“常隊,你看這件是十分鍾前的訂單,收件人就是蔣景龍。”

“你都說是訂單了,為難人家一個跑腿的幹什麽,趕緊把人放了!”

常高實仔細看了訂單之後,便皺著眉頭訓斥道,隨後將那物件遞給了彭杵言,“摸著好像是一封信?挺薄的。”

“信?”

彭杵言有些詫異,當即三下五除二將其拆開,發現裏麵隻有一張薄薄的紙。

紙張上的內容,則令在場之人紛紛傻眼。

在一張被折疊起來的信紙上,卻是一段朱紅色筆跡書寫的近似於威脅的警告:

“彭杵言,勿忘你終有一死。

——田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