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榜樣的力量
工程進展很順利，就在泄洪壩合攏後，幾聲炮響，引渠那麵最後一道屏障也炸開了，洶湧的江水很快就在群山間形成了一處巨大的湖泊。
山坡上紅旗招展歡聲雷動，人民群眾又一次創造了人間奇跡。
修建大砬子水庫並不是沒有反對的聲音，縣水文站的周文老師就堅決反對。
她拿出了很詳細的水文資料，還有永川縣乃至整個吉春鬆江水域年降雨情況的分析，認為開山引水不但對當地的生態環境造成破壞，還會埋下極大的隱患。
不過周文的意見並未引起有關部門和領導的重視，二型水庫的建成，能確保周邊三個公社上千傾土地的灌溉，在縣領導眼裏，那可是利國利民的大事。
李沐他們對水庫沒那麽多想法，用魏翔的話說，這回釣魚洗澡倒是近了，因為奮鬥二隊距離大砬子水庫隻有三公裏。
水庫建成不到半個月，天就開始下雨了。
連綿的秋雨讓大砬子水庫水位暴漲，水庫不得不泄洪，夾雜著大量泥沙的洪水一瀉而下，奮鬥二隊首當其衝，成了災區。
原本十幾米寬的小河，現在已經成了一道百米寬的濁流，更嚴峻的是，如果雨一直不停，水利所的張所長說，會有漫壩，潰壩的危險。
奮鬥村的老鄉已經轉移了，李沐他們參加了抗洪搶險隊，往大壩上運沙袋，這時哪還分啥男生女生，每個人都弄得像個泥猴一樣，渾身的力氣早就耗盡，都憑著心裏那點信念在支撐。
水庫擴大了數倍不止，站在大堤上看過去，黑乎乎的水麵就像鍋粥一樣渾濁黏稠。
李沐從未想到水的力量有那麽大，堆好的編織袋子，會被一波波看似溫柔的細浪扯碎掏空，碼得結結實實的沙壩轟然崩塌，被洪水撕開一道口子。
缺口就像多米諾骨牌，一個個沙袋被卷入洪水，瞬間就沒了蹤影，壩上的人喊叫著將更多的沙袋丟進豁口，卻依舊無法阻止沙壩崩潰。
就在這時，一個尖銳的聲音在李沐身邊響了起來。
“戰友們，同誌們，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了，我們要用自己的血肉，築成一道新的長城，衝啊，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徐馨腰上纏著根繩子，大叫著跳進了洪水中。
“不要命了！趕緊把她拉上來！”
李沐根本聽不清誰在罵，他一把抓住繩子，拚命往上拽，徐馨在洪水中漸漸露出頭，雙手死死抓著豁口處的編織袋。
“別管我，快釘鬆木杆，一定要把豁口堵住！”
徐馨像瘋了一樣在水裏大喊著，又有幾名搶險隊員跳進水裏，隨著一根根鬆木杆釘下去，一道由人牆組成的水壩，居然擋住了豁口，給搶修潰壩爭取了時間。
徐馨的腿上劃了很長一道口子，血把褲子都染紅了，她因在抗洪搶險中的優異表現火線入黨，成了全市的抗洪標兵，帶著大紅花四處做報告，奮鬥二隊集體戶也被授予了集體三等功。
接下來的事情出乎李沐預料，因為立功，縣裏又給了集體戶兩個返城名額，其中有一個算是戴帽給徐馨的，沒想到徐馨居然把返城指標讓給了徐軍，一個父親還沒平反的“黑五類”分子。
集體戶的大屋裏，包括王建國和徐會計在內，所有人都看著徐馨默不作聲。
徐馨把這兩個名額給了成分不好，學習還差的知青，她的理由很簡單，國家政策越來越明朗，李沐那樣的完全可以考上大學，沒必要占個返城進廠的指標。
剩下成分好的同學機會多的是，她會繼續跟知青辦溝通，盡快讓同學們都回城，她還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動容的話，即使奮鬥知青點剩下一個人，也隻能是她徐馨。
誰都沒料到徐馨的變化這麽大，跟之前造反派時判若兩人，李沐不禁又想起了陳靜那句話，徐馨是個好人。
掛鋤後沒啥活，集體戶隻剩下兩個人在忙，一個是每天給孩子上課的李沐，還有一個就是戶長徐馨。
徐馨依每天往公社和縣裏跑，她現在可是公社和縣裏的紅人。
孫慧慧每天都去學校上課，隻不過教材已經換成初中的，隨著倆人的感情日益升溫，李沐的心裏多了一絲惆悵。
假如自己明年考上了大學，自己跟孫慧慧還有結果嗎？抑或是為了愛情，幹脆紮根農村做上門女婿？
入冬的時候又有五名知青返城了，其中就有魏翔，他家裏托關係把他弄進了一個街辦企業。
把魏翔他們送上客車，回來時看著集體戶的大院子，李沐心裏空落落的。
牆上的革命口號已經斑駁脫落，他還沒忘記剛下鄉時自己心頭那股澎湃的革命熱情，六年的青春積澱，當初那股衝勁兒早就**然無存，隻剩下茫然，那種無處抓手的茫然。
集體戶隻剩下了四個人，而且就他一個男生，李沐進屋的時候，徐馨正一臉嚴肅地站在地中央，李冰和趙曉宇坐在炕上抹眼淚。
“這又咋了？我走時候還好好的？”
徐馨哼了一聲：“一身資產階級大小姐習氣，以前集體戶人多能偷懶，現在就咱們四個人，還指望我和李沐拿你倆當祖宗供著？”
李沐一看兩女生哭得梨花帶雨，趕緊拉著徐馨出了屋子，井台上扁擔丟在地上，邊上還有隻空桶。
“怪我發火嗎？連擔水都挑不明白，還把水桶掉井裏了，我就是說了一句她倆就開始抹眼淚，真當自己是大小姐？”
李沐無奈地搖搖頭，拿扁擔鉤了半天也沒勾上來，便拉著徐馨去了牲口棚。
“有件事我一直覺得不對勁兒，當初你跟陳靜在公社統計資料，陳靜真是救火立了功？失火那麽大的事情，公社咋一點消息都沒漏？”
徐馨扭頭看向了李沐。
“你懷疑啥？懷疑陳靜靠弄虛作假回的城？”
李沐一時不知道咋回答，隻能苦笑著搖頭。
徐馨歎了口氣：“沒事兒多幫她倆補補課吧，她倆都是大小姐身子，幹啥啥不行，真丟在農村還不得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