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無常的無奈
崔府君神情凝重,他隻用餘光掃視了一眼身後幕簾下那閻君的身影,並未著急說話,他知道,以白無常老七的城府與精明,是不會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的。
常言道人生在世千般好,一旦無常萬事休,這黑白無常雖說是冥界專勾魂魄的使者,可是在帶那些遊魂野鬼前往森羅殿之時,也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忌諱。
那就是,無論如何,隻要這個人最後一口氣沒咽下,黑白無常縱然是本事通天,也絕不可以動那人分毫。
抽離活人生魂,這可是幹犯天條重罪,莫說是他黑白無常,就是大名鼎鼎的崔府君,也不敢隨便勾決人的生死。
“謝必安!那敖大之死,可是你所為?”紗簾後的閻羅王吐著陰森的黑氣問道。
崔府君一臉緊張的望著白無常,他知道老七一定會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複。
白無常一臉怪笑的望著殿上的閻君回答說:“是我殺的敖大!就在我燒了他們家宅子那晚,我就一掌結果了他!”
白無常話音一落,森羅殿上頓時一片嘩然。
崔府君聽聞白無常的這句話,隻覺得頭腦中響起了一片炸雷,心中頓時就涼了半截,腳下一滑,險些摔倒。
這是老七嗎?這是老七說的話嗎?崔府君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就在這時,從殿門外飛快竄進一個黑色的人影,他手持勾魂鏈,身披黑袍,頭戴黑帽,一臉的怒目嗔視,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隻見那黑無常大聲衝著白無常吼道:“老七!你他媽的瘋了!這樣的罪名你也敢認!你知道後果嗎?”
白無常麵帶微笑,畢竟是鐵腿子老哥們,黑無常就算出言不遜,白無常也不會記恨他,隻是輕描淡寫的隨口一說道:“敖大是我殺的,我認!”
黑無常一聽,越發的暴跳如雷了。“老七,為一個女人背黑鍋,值得嗎?”
七爺冷笑道:“老八,別勸我了,事已至此,我隻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希望你不要攪進來,你天生性情耿直,待人有欠寬和,很容易遭人算計,若我老七今日伏法,少了我這搭檔作伴,你以後就要多留個心眼了。”
七爺說完話,用餘光瞟了一下站在殿兩旁的枷神鎖神與牛頭馬麵。
這幾位陰帥與黑白無常齊名,但是素來不和,相互間的鬥法從未停止。
黑無常沒有吭聲,他隻覺得心中一陣難過,想不到這生性城府內斂的老七,現如今身陷囹圄,還想著如何為自己開脫。
黑白無常生前是刎頸之交,生死兄弟,死後成為陰帥,也一直搭檔多年,配合默契,七爺心思縝密,曆來不輕信任何人,但是唯獨對八爺推心置腹,毫無保留。
八爺天生魯莽,做事莽撞唐突,脾性暴躁,曆來是誰也不服,但唯獨對七爺言聽計從,服服帖帖。
崔府君有些疑惑,他不知道為什麽,一向精明的老七,做事曆來是滴水不漏,毫無破綻,可是這一次為何卻幹出這樣令人不解的荒唐事來?
莫非真的如坊間傳聞那樣,為了一個名叫陳三的女人?崔府君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老七,你身為陰司正神,掌管人間魂魄接引,可你怎麽能知法犯法,隨意取人性命,縱火焚燒他人家宅?”崔府君拋出一堆官話,故意試探七爺的意思,看看他接下來是否會為自己辯解。
“崔府君,屬下認罪,不願多費唇舌,如何判罰,悉聽尊便!”七爺生無可戀的望著崔府君,這一舉動,更加坐實了那段傳聞。
八爺衝上堂前,一把揪住七爺的衣領罵道:“你個渾蛋!你瘋了嗎?你我是兄弟,你要是走了,我怎麽辦!黑白無常缺一不可,你這麽做,對得住我嗎?”
七爺冷冷一笑道:“兄弟,你我搭檔幾百年了,在這陰司聽差做事,每日渾渾噩噩往複循環,就像那黃泉岸邊的彼岸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我們何曾為自己活過,這幾百年來我一直在問自己一個問題,我是誰?我在做什麽?”
八爺急的一把將白無常推開,跺著腳急吼吼的說道:“你是老七啊!你我都是冥界的勾魂使者啊!你腦子是讓森羅殿的大門擠了嗎?”
七爺緩緩抬起戴著枷鎖的雙手,拍了拍八爺的肩頭。“老八,你這幾百年,可曾為誰奮不顧身過?其實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但是直到遇見了陳三小姐我才發現,我的心裏也會泛起波瀾,她是我真心喜歡的女人,隻可惜卻有緣無份了。”
“就為了一個女人,扔下我這幾百年的老搭檔?老七!你還認我這個兄弟嗎?”八爺激動的滿頭大汗,但他也隱約明白了,這個和自己搭檔了幾百年的兄弟,自己居然根本不了解他。
七爺恍惚間笑了笑。“老八,其實我很羨慕那些凡人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婚喪嫁娶,有看不完的嬉笑怒罵,有聽不完的悲歡離合,我要是能像他們那麽瀟灑就好了,有些事我想做卻做不到。”
聽完七爺的話,黑無常無奈的一跺腳,用力一甩衣袖,不禁仰天長歎。
此刻崔府君不斷的揣摩著廟堂上閻君的意圖,他不願意老七因為這件事受到過重的懲罰,因為在冥界這百餘年來,黑白無常一直是崔府君手下最得力的兩員幹將。
而站在兩旁的牛頭馬麵和枷神鎖神,分別是幽冥教主地藏菩薩和閻君座下的人,崔府君雖然也可以差遣他們,但是這幾位畢竟不是心腹,自然不如黑白無常二位陰帥受用。
冥界的權力之爭波譎雲詭,閻君統攝冥府,執掌森羅印,而崔府君總領其事,是陰司機構運轉的實際掌舵者,幽冥教主地藏菩薩主管地獄,接引萬千僧尼比丘,掌握著萬物眾生的教化之權。
三人分庭抗禮,相互製約,現如今白無常身陷囹圄,無異於斷了崔府君的左膀右臂,屆時三方勢力失衡,崔府君不免會在鬥爭中敗下陣來,到那時必然有一家獨大,若要再想東山再起,就難如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