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篆符
‘若無法篆畫出輕羽靈符,接下來的謀算,便會陷入有進無退之窘境。’
‘將生機係於時運,此絕非我願,隻能忍痛放棄此番謀算。’
顧青暫且收起赤血符筆。
他伸手拉過身旁的硯台,拿起白露靈墨那泛著白色光澤的墨條。
注入其中少許靈力,一圈圈的研墨。
心中的思緒漸漸清空,顧青忘卻了自己的形體。
體內靈力雖隻餘下小半,但那種圓融如一的感覺,再次出現在他心底。
研墨三百五十餘圈,顧青已是拋卻了心下的謀算,不去思索任何事。
隨即,他的心神凝入眉心玄關。
世間符法九階。
當符師在其中某一階沉浸日久,這一階內的種種靈符皆可隨心篆畫,便會在識海中,凝成一枚‘符種’。
顧青上一段道途,並未真正凝成一階符種,但已有了一階符種雛形。
當前顧青無法調動神識。
是以,篆畫一階上品的輕羽符,確實有些勉強。
此時,他便是要借助這一階符種雛形的神妙,篆畫出那輕羽靈符。
眉心處微微跳動。
某一刻,一點極為特殊的涼意,自眉心處透出,散入他的周身百骸。
最後,凝在他的指端。
‘便在此刻。’
他立時福靈心至。
放下磨了小半的泛著白色光澤之墨條,顧青手中赤血符筆乍現。
他再次蘸了剛研好的白露靈墨,霍然下筆,一連篆畫出三張靈符。
前兩張靈符皆是黯淡無光。
唯有那第三張靈符。
待得顧青篆畫完收筆之際,霎時一股青色的光澤散開。
如墨跡散在清水中,在這乙字十二號房內,如紗水幕籠罩下暈染出一片靈光。
‘成了!’
顧青心下一鬆。
他拿起這張帶著一股靈動之意的輕羽符。
隻見這張輕羽符上,那白露靈墨篆出的道道靈紋似不斷聚散變幻。
輕羽符,一階上品靈符,修士催動此符,可身如蟬翼,禦風疾行。
若是有那煉氣後期修士,催動此輕羽符,幾刻鍾便可遠遁千裏!
不過,以顧青當前的修為,催動這輕羽符,也隻能發揮出其七成左右的威能。
但即便如此,等閑煉氣後期修士,若無什麽特殊手段,也定然難以追得上他!
更何況,顧青隨時可破入煉氣中期,將修為推至煉氣五層。
彼時,以他的神識強度,不計代價催動這輕羽符,較之尋常的煉氣大圓滿修士,遁速隻快不慢。
便是築基修士一個不察,也會叫他走脫。
‘成符品質上佳,可謂意外之喜了。’
顧青感受著其上的靈力波動,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他將這張輕羽符收入那十方儲物袋內,起身在房內活動一番。
‘此張輕羽符,如是售出,大概能換來兩百到三百下品靈石,消耗麽……’
‘八張上品符紙,作價八十塊下品靈石。’
‘半兩多的白露靈墨,作價六十塊下品靈石。’
‘體內大半的靈力,恢複需要靈砂三十兩到四十兩,折合一塊下品靈石,算上消耗的精力與時間……’
‘這麽算,若將這張輕羽符售出,能賺八十到九十塊下品靈石。’
‘嗬……’
‘若是每次篆畫一階上品的靈符,都有此般大的賺頭,那這煉氣期前期、中期,乃至後期的修煉,便算是一片坦途了……’
顧青思及此處,卻是暗自苦笑。
世間哪有那般容易之事!
且不論煉氣前期、煉氣中期的修煉,是否隻需要資源堆砌便可。
就是讓他篆畫其他幾種相較輕羽符簡單一些的一階上品靈符。
在他識海內的一階符種徹底凝成前,即便每次篆符,都借助符種雛形之威,赤血符筆之下,能否成符也要看些許運氣。
運氣不佳,一旦消耗十張或更多的上等符紙,那就沒什麽賺頭了。
君不見。
回風穀的修真大坊內,多少水平不濟的符師,每日都要做上幾樁賠本買賣。
顧青前一段道途,也沒少吃虧。
顧青先是將那八張廢符,以火球術燒成了飛灰。
而後將服下一顆培靈丹,用靈力化開,又將房內之物盡數收入儲物袋,催運癸水歸一功,將周身的靈力波動盡量隱藏。
他收起了那煙幕陣的陣盤,如紗水幕緩緩散去。
哢嚓!
那兩塊水屬的下品靈石,化作了碎屑,被他隨意揚在地上。
顧青揉了揉臉。
幾根銀針在肉裏傳來陣陣刺痛感,他目光再次變得幽深。
此一去,這副易容後的模樣,當綻出其最後的價值。
落幕之際,即是他返歸回風穀閑鶴派之時。
亦或許,他將永遠失去返歸回風穀的資格,隕滅,被碾成地上的塵埃。
……
玉台水榭,位於赤湖最南側一隅。
赤湖的範圍並不小。
方圓足有百裏,乃是八百裏淮寧郡最大的湖泊。
此次修士集會隻占據了赤湖西北角的大半。
站在玉台水榭旁望去,如雲的畫舫,乃至那五個湖心島,都變得有些小,附近的修士也是稀稀拉拉。
儒衫中年人模樣的顧青,瞥了一眼周遭,邁步走入了玉台水榭。
玉台水榭內部,較之小盤水榭的布局不同。
這裏更像凡俗間的客棧。
顧青的腳步停在前廳位置,立時有尋常掌櫃打扮的錦袍中年人上前,抱拳一禮。
“道友,尋人還是住店?”
這尋常掌櫃打扮的錦袍中年人,修為隻是凝氣二層。
估計是什麽小型修士家族外派出來,管理這玉台水榭的修士。
顧青目光微閃,平靜的回以抱拳:“童三刀童道友在否?”
“這位道友隨我來。”
錦袍中年人笑著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其在頭前引路,顧青順勢跟上,目光卻似不經意般,在前廳內掃了一眼。
從出了小盤水榭後,顧青就敏銳的就感受到了不止一道目光。
‘不止一人盯著我麽......’
‘以那翟瞳的作態,應當不會在我未出赤湖範圍內便跟上。’
‘嗬,也即是說,此次算上那翟瞳,至少有三人盯上了我!’
‘能在昨夜赤湖水霧的幹擾下,準確追上同時催動六張神行符的我,這幾道視線的主人,修為隻怕不低,多半在煉氣後期。”
行走間,顧青收回目光。
附在背後皮肉下,那縷來自翟瞳上人的赤紅靈力細絲,不時微微顫動。
這縷靈力細絲似隨時會爆開,炸爛顧青的頭顱。
但顧青並不慌。
那縷靈力細絲周遭,早已被顧青以百倍的靈力悄然圍了一圈。
隻待時機到來,便會被他不計損耗,強行抹除。
玉台水榭內部的空間,較之小盤水榭倒是大了不少。
走了有十幾息,顧青才在錦袍中年人的帶領下,來到童三刀所租住的房間外。
咚咚咚……
“童道友,有人來尋。”
那錦袍中年人叫了一聲,便對顧青笑著點點頭,而後退了下去。
‘甲字八號。’
顧青瞥了眼門上掛著的木牌。
玉台水榭對於房間三六九等的劃分,倒是和小盤水榭差不多。
顧青不及收回目光,眼前這甲字八號的房門已吱嘎一聲打開。
“顧雲道友!”
打開門,童三刀目光就是一定。
“童道友,不知我等幾時出發,前往那飛雷峰一探?”
顧青麵龐依舊冷淡。
他出口的話,卻是讓童三刀麵露喜色。
“能得顧兄相助,此行真是如虎添翼!顧兄,請往偏廳一敘!”
童三刀擺了個請的手勢,便整理著自己的衣衫,在前麵引路。
顧青順勢跟上。
很快兩人行至長廊盡頭,朝右側一拐。
這是一處幽靜的偏廳,有許多的隔間。
周遭還有陣法幻化的黑霧飄散,阻擋著修士的神識探查。
童三刀帶著顧青來此地後,取出一塊灰色的傳音玉符,通知起了其他幾人。
顧青隨意落座在一張圓椅上,打量房內,目光不時掃過童三刀,不發一言。
不多時,便有修士陸續到來。
當日何家修士隊伍裏,那疑似禦獸的幹瘦老者,坐在了顧青身旁。
“這位道友,倒是來得早。”
這幹瘦老者瞧了顧青幾眼。
其衣領、袖袍內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蛇,一雙雙黑色的小眼睛似是也打量著顧青。
“不過是左右無事罷了。”
顧青冷淡的回應。
“這位道友不知如何稱呼?先前不是嘲諷童三刀道友,說他前往飛雷峰是找死麽?怎麽,莫非道友也是死誌已存?”
幹瘦老者聞言,神情陡然陰沉。
他眯了眯眼,纏在周身的白色小蛇也齊齊發出嘶吼,死盯著顧青足足看了幾息。
“咳咳,這位是季塵季前輩。”
顧青另一側,有個臉色蒼白的青年模樣修士開口道。
此人身形有些佝僂,周身隱隱散發著血腥氣,不時還咳嗽一聲。
“小子先前就多番聽聞,顧雲顧道友一手劍法不俗,小子顧朝先,和顧雲道友還是本家,此次飛雷峰一行,還望顧雲道友能多多關照。”
這臉色蒼白的年輕模樣修士,客氣的起身抱拳行禮。
顧青漠然的點點頭,便移開了目光。
他取出三十兩水屬靈砂握在手中,自顧自的調息起來,顧朝先頓時有些尷尬。
“嗬……”
季塵冷笑一聲,瞥了顧青一眼,也是沒搭理顧朝先,直接閉目養神。
顧朝先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低著頭默默等待。
半晌過後。
“諸位。”
童三刀的聲音在隔間內響起,
顧青適時的睜眼,隨意掃看一圈。
當下這隔間裏的修士數量,已達到了十一人,修為普遍在煉氣三層、煉氣四層。
除了顧青和童三刀,餘下九人。
左側的幹瘦老者季塵,修為煉氣四層。
右側那叫顧朝先的家夥,修為則在煉氣三層。
除了此二人外,前日那道裝打扮、白麵無須、頗為俊雅的煉氣四層中年男修。
以及,那那身形高大、背著三把長劍的煉氣三層陰沉青年模樣修士同樣已至。
另外的五人,有兩人似乎是對夫妻,修為皆是煉氣三層。
這對夫妻修士舉止親昵,膩在一起。
還有兩人長相相似,當是兄妹,修為同為煉氣三層,關係看起來很是冷漠。
最後那人則是個相貌平凡的中年模樣女修,煉氣四層,身量不高,卻頗為壯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