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投毒計劃(二)

周喻已經在灌木叢後麵隱藏了一個多小時了,隻等找機會實施投毒計劃。周喻發現李躍華隨身攜帶一個不鏽鋼水杯,水杯就放在他身邊,他時不時拿起杯子來喝水,周喻把投毒的希望寄托在了這口杯子上。

不過,周喻沒多少成功的把握,因為假如李躍華走到哪裏就把杯子帶到哪裏,這樣他自然是沒機會下手的。

即便有機會投毒並且投毒成功了,熊之揚也不一定中毒身亡,因為假如他在端起杯子後,覺察到了水裏有異物,他自然是不會以身犯險飲用這水的;退一步說,就算他沒覺察到有異物而把水喝了,但是假如喝得少,也有可能由於攝入的三氧化二砷劑量不大要不了他的命。

事實上,這次投毒計劃是否能夠實現,熊之揚也認為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首先,投毒須借助水或者食物載體,現場不一定具備這樣的條件;其次,即便具備了這樣的條件,也投毒成功了,但是李躍華會不會把水喝掉或者把食物吃掉,是個未知數。

鑒於此,在來的路上熊之揚就強烈要求周喻,如果現場不具備投毒條件或者找不到機會投毒,那你就趁李躍華不備之際用利刃將其殺害,並且給了周喻一把匕首。

此時的熊之揚正藏身於半山腰的一處枝葉蓊鬱的矮木後麵,拿望遠鏡望著盤腿坐在石頭上的神情落寞的李躍華,然後移動望遠鏡鏡筒,使周喻移到視線之中——他隻見到周喻蹲伏在樹冠下的一個模糊的側影,那個側影一動也不動,仿佛凝固了似的。

熊之揚覺得周喻此時完全有機會接近李躍華並對其完成刺殺行為,因為李躍華背對著周喻毫無防備,加之山風吹拂的響聲可以混淆和掩蓋周喻走動時可能發出的聲響,這為刺殺行動提供了便利條件;另外倆人所在地方的附近此時沒人,周喻殺了李躍華後,完全可以借助植被、山石的遮擋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

見周喻一直蹲在那裏,熊之揚就急躁地小聲罵起來:“王八蛋怎麽還不動手!是忘了我說的話,還是根本就不想殺人?”

話音剛落,他便忍不住咳嗽起來,連忙彎腰用手捂住嘴巴,避免咳聲大被李躍華聽到。他把濃痰往地上一吐,痰中夾帶的血絲曆曆可見,他有些氣促地看著地上的痰,頹喪地搖了搖頭。

他急著要把李躍華置之死地,是有很重要的原因的。這原因沒有任何人知道,他也絕不會告訴任何人,他要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裏——他的癌病正在不斷惡化,他認為自己要不了多久就會撒手人寰,他認為隻有把李躍華除掉了,懸在心裏的石頭才能落下來,即便走也走得安心。

突然,李躍華起身站了起來,然後朝著周喻的方向撒尿。撒完尿後,他便朝與周喻相反的方向走去。

李躍華在崎嶇的山間施施而行,他一邊走一邊隨意四處張望,看樣子是為了散悶。

見李躍華走遠後,周喻才貓著腰朝他剛才坐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走去,因為那水杯沒被李躍華拿走,此時仍然放在那礅石頭上。

走到水杯旁邊,周喻從身上取出橡膠手套戴上,然後擰開杯蓋,見杯子裏麵盛有小半杯清水,他摸出一個裏麵裝有白色粉末狀物品的小瓶子,快速擰開瓶蓋,準備把這些粉末倒進杯子裏。

此時此刻,周喻由於緊張、害怕使得渾身如同觸電似的,止不住劇烈地顫栗著,手中的小瓶子還差點掉在地上。突然,他朝熊之揚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後側身使背對向熊之揚,開始一番操作。

操作完了後,他貓著腰迅速離開現場,跌跌撞撞地在植被和亂石間穿行。

六七分鍾後,周喻出現在熊之揚麵前。

熊之揚連忙問:“搞掂了?”

周喻擦著額頭上的汗水說:“搞掂了。”

“說說投藥過程!”熊之揚很想知道經過,他覺得這樣很刺激。

“李躍華帶了一個杯子,我見杯子裏有水,就把砒霜倒了進去......”

“很好!”熊之揚把粗大的手指關節掰得哢哢響,發黑的臉上露出陰險的笑容,然後拿望遠鏡看向遠處的李躍華,惡毒地詛咒,“姓李的你去死吧!去陰曹地府跟你的老婆、兒子和情人會麵吧!”

周喻沒有理會熊之揚,而是看了一眼正在往回走的李躍華,對熊之揚說:“咱們快離開這裏吧!”

熊之揚揚眉說:“不急,我想看看李躍華喝了那杯子裏的水後,慢慢地中毒倒地,痛苦地掙紮直到死去的樣子,難道你不想看看你的‘傑作’?”

周喻不由得緊張起來,暗暗罵了熊之揚一句“狗雜碎”,接著說道:“我不想看,那很殘忍,看了會做噩夢的。”

熊之揚笑著挑逗道:“你不看,也會做噩夢的。”

周喻見熊之揚沒有要走的意思,就又催促說:“咱們再不走,要是被人發現了,那就麻煩了!”

熊之揚覺得有道理,就把望遠鏡收起來說:“好吧。”

他們徒步七八分鍾,來到一輛停放在一處比較隱蔽的地方的轎車前,熊之揚打開車門,從車內拿出一雙舊鞋遞給周喻。原來這是周喻平時穿的鞋。

周喻心領神會地換掉腳上的鞋,然後把換下的鞋扔進了山下的荊棘叢裏。

“李躍華中毒身亡後,警方可能會介入調查,不過你不要擔心害怕,警察查不到你頭上來的。”熊之揚既是安慰周喻,又是安慰自己。

周喻說:“希望如此吧。”

原來,換鞋、扔鞋是為了隱藏證據,製造假象,企圖達到迷惑警方的目的。

熊之揚又說:“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你還是不要住在那公寓裏了,我重新給你找個住的地方。”

周喻說“行”,但是馬上又說:“我現在不能搬走,你說警察查不到我頭上,那隻是你的如意算盤而已......要是我搬走了,警察對那棟公寓裏的住戶逐一進行排查,發現我隻租住了幾天就搬走了,而且還是在李躍華剛中毒身亡這個敏感的時間點上,你說警察能不懷疑我做賊心虛麽?我不搬走,反而讓警察覺得我沒有作案動機和嫌疑。”

熊之揚點點頭,說:“這樣未嚐不可;隻是要是警察對你進行盤問,你要做到說話滴水不漏,從容應對,這需要強大的心理素質和嚴謹的說話技巧,你確定你能做到嗎?”

周喻旁敲側擊說:“我敢留下來,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很好!”熊之揚揚眉說,“你打算怎麽應付警察?把你的想法說給我聽聽!要不我扮演警察角色,我來問你話,你來回答,多演練幾遍,把重要的話爛熟於心,隻有知己知彼,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周喻說:“行,你問吧。”

熊之揚想了想,問:“你跟李躍華熟悉嗎?”

“打過招呼,不怎麽熟悉。”周喻也是想了想才說的。

“有人見過你攙扶李躍華上樓,有這回事?”熊之揚學著警察用銳利的目光盯著周喻。

“有這回事。”周喻稍加思索,“他生病了,身體很虛弱,走路很吃力,我攙扶他,是出於助人的善意。”

熊之揚滿意地點點頭,又問:“9月15日那天你去了哪裏?”

周喻愣怔了一下,隨即想起今天就是9月15日,說:“我在公寓裏,哪裏也沒去。”

他這樣說,難道就不怕警察調取監控錄像查看他的活動軌跡並且揭穿他的謊言麽?

他還真不怕,因為他有把握認定警察不可能查出他的活動軌跡。

原來情況是這樣:今早上他是在他居住的樓下上的熊之揚的套牌車(他開套牌車,是為了避免被警察查到他的身份信息和活動軌跡),回來的時候也是熊之揚開車把他送到他居住的樓下的,他上車下車的地方是監控盲區,他認為自己沒被人看見;另外,他出去並沒有把手機帶在身上。

正因為如此,他認為自己麵對警察的盤問可以做到瞞天過海。

“......”

熊之揚以為李躍華會被毒死在他為死去的妻兒修井的那個地方,因此他回到家裏還開香檳喝了兩杯,提前慶祝一番。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晚上他在手機端的APP內看見了李躍華從房屋過道進入室內的視頻(原來他早就在李躍華住處外麵的過道上偷偷安裝了針孔攝像頭,然後通過附近的WIFI與事先就在手機上下載好的攝像頭APP設備進行連接,該攝像頭不僅有強大的儲存功能,還能用手機實時監控到李躍華住處外麵過道上的情況),一點也不像中過毒的樣子。

難道是李躍華覺察到了那水裏有異物沒喝它?或者周喻根本就沒有往那水裏投毒?熊之揚這樣想著。

他偏向於認為周喻沒有往那水裏投毒,理由是周喻不願搬離公寓,按常情,投毒涉及嚴重的刑事犯罪,人性的本能是趨利避害,周喻作為一個普通人,應該擔心東窗事發而畏罪潛逃才是應有的表現,可是他卻堅持留下來,還說隨時準備接受警察的調查,這樣的反常行為實在是令人生疑!

至於周喻留下來要幹什麽,熊之揚想不明白。

熊之揚越想越生氣,打電話給周喻質問:“李躍華已經平安回來了,你是不是沒往他杯子裏投毒?”

周喻不禁緊張起來,趕緊解釋:“我投了的呀......”

熊之揚冷笑說:“投了他還能活著回來?你他媽的騙誰呀!”

周喻爭辯:“肯定是他覺察到水裏有異物,把水倒掉了。”

“砒霜無色無味,容易誤食,他怎麽會覺察到有異物呢?”熊之揚越說越激動,“肯定是你沒投毒,故意蒙騙我!你就不怕我把那份視頻交給警察嗎?”

“那份視頻”指的是周喻把李非踹倒致傷的視頻。周喻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說:“既然你這樣認為,既然你非要把視頻交給警察,那就隨你便吧。”

“你真的這樣想?”熊之揚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那我還能怎樣想?”周喻壓住火氣反問。

熊之揚沉默片刻,說:“可能是我錯怪你了......我不把視頻交給警察就是,不過你必須找機會弄死李躍華,要盡快,不擇手段!”

周喻知道熊之揚會這樣要求自己,但是心裏還是不由得一沉,無可奈何說:“好吧,我聽你的。”

接下來,不管熊之揚說什麽,周喻都滿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