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身不由己(一)

四天後的上午,剛從一家公司麵試出來的周喻突然接到一個電話,他一聽聲音就知道對方是那個平頭男子,平頭男聲稱李非的傷勢很嚴重,自從他受傷陷入昏迷後就一直沒醒來過,醫生說他有可能成為植物人,問周喻怎麽辦。

周喻被嚇得手機差點掉落地上,稍穩了一下心神,半信半疑問:“真有那麽嚴重嗎?”

“你還以為我嚇唬你呀!”平頭男明顯不高興,“你過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喻猶豫著說:“我......我在忙......”

“你不來我隻有報警了!”平頭男說得斬釘截鐵,“你想過自己被警察帶走會承受什麽樣的後果嗎?我學過法律,你把李非打成重傷涉嫌故意傷害刑事犯罪,會被處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你說你還那麽年輕,要是進去了的話,汙點就會伴隨你終身,你想過這會給你及你下一代帶來多大的影響嗎?哦對了,你打傷李非的經過,都被我車裏的行車記錄儀清清楚楚記錄下來了,你別妄想逃避法律責任。”

周喻更加惶恐不安,仿佛被零下二十度的冰雪凍住了似的,渾身止不住顫抖著,結結巴巴說:“那......那我怎麽辦?”

“去自首吧。”

“不!我不想坐牢!”

“我知道你不想坐牢,因為那是嚴格限製人身自由的地方,漫長的牢獄之災會讓你崩潰。”平頭男接著說,“可是由不得你呀......要怪就怪你當時做事太衝動了,不考慮後果。”

周喻越聽越感到絕望,幾乎哀求說:“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我真的不想進去!”

“這樣吧,你過來,馬上,我們一起商量對策!”平頭男不忘提醒,“不過我先把醜話說到前頭,如果你想逃避現實不過來的話,那我真的隻有報警處理了,到那個時候,神仙也幫不了你。”

周喻隻好唯唯諾諾地答應過去。

事實上,自從把李非打傷後,由於知道李非傷得不輕,周喻就一直惴惴不安,每天覺也睡不好,怕他傷勢會惡化造成嚴重的後果,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按照對方給的地址,周喻打車找了過去。

在一所私人醫院,周喻看見了躺在病房裏的麵戴吸氧罩、頭包紮紗布、打著吊針的仍然處於昏迷狀態的李非,又聽了醫生對李非顱腦損傷情況的介紹,他就覺得李非的傷勢真的很嚴重,恐怕真會成為植物人,他心中像塞了一團茅針草似的,煩亂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得知周喻的擔憂,醫生說:“現在還不能判定傷者會成為植物人,要持續昏迷一個月以上,才可以判定為植物人。”

“那他醒過來的幾率有多少?”周喻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這個不好說。”醫生一本正經說,“傷者的情況我剛才已經對你講了,他的大腦皮層損害比較嚴重,即便蘇醒過來,那他的認知能力也會下降,智力也會減退。”

周喻的心又是猛地一沉,心想要真如醫生說的這樣,那李非這輩子完蛋了,我這輩子也跟著完蛋了,唉,他媽的怎麽會弄成這樣!

平頭男拍了一下周喻的肩膀,示意他到外麵說話。

出了醫院,平頭男把周喻叫到醫院旁停放的一輛黑色豐田車上,然後特意給周喻看了一段視頻——這是那天周喻把李非踹倒致傷的視頻,畫麵非常清晰,周喻的臉被拍了個正著。

周喻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幹燥的嘴唇,憂心忡忡地央求道:“大哥,你別把這個視頻交給警察,好嗎?”

“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我已經在李非身上花了一萬多的治療費用了,我不想再管了,後續的治療費用必須由你來出。”平頭男明顯有怨氣,顯然是為了自己替周喻承擔那麽高昂的醫療費用而覺得不值。

周喻連忙訴苦:“我......我身上沒錢啊!不瞞你說,我這兩天吃住行都是靠刷花唄......”

平頭男氣得拍了一下車方向盤,罵罵咧咧:“我怎麽會碰到你這麽個窮鬼呢!他媽的,你這是要逼我把視頻交給警察呀!”

周喻一下子慌了神:“大哥你千萬別......別把視頻交給警察啊,求求你!求求你了!我看你應該是個大老板,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先幫我墊付李非的醫療費,我給你打工來償還?”

平頭男連連咳嗽幾聲,嗤笑說:“打工償還?要是他真成了植物人,後續的治療費用就是一個無底洞,光靠你打工的那一點工資,你還得了嗎?依我看呀,李非將會成為你一生甩不掉的包袱!”

周喻聽出他的口氣不想幫自己,就下意識地把雙目一閉,十分沮喪地說:“你這樣逼我,還不如叫我去跳樓好了。”

“哎,話可不能這樣說,我沒有逼你呀!”平頭男直起身子振振有詞,“人是你弄傷的,我跟你非親非故,我已經幫你墊付了那麽多的醫療費,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我現在隻不過是想通過正規途徑來解決問題,你卻說我逼你,這豈不是耍無賴嗎?”

周喻無可辯駁,隻是長歎一聲,喃喃自語:“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要是當時我控製住脾氣,不踹李非那一腳......”搖了搖頭,顯得十分茫然無助。

平頭男捂住胸脯咳嗽兩聲,喘了幾口氣,然後謹慎地說:“我可以不把視頻交給警察,也可以繼續幫你墊付李非的治療費用,還可以幫你作偽證證明李非受傷與你毫無關係,不過你必須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一件事情,這件事情......”

“什麽事情?快點說!”周喻暗淡的目光瞬間像電燈泡亮了起來,同時他也知道對方要讓他去做的事情風險很大,甚至有可能是違法犯罪的事情。

平頭男搖了搖頭:“算了,我隻是一時心血**說說而已,你根本就沒有膽量去做那件事情,你還是乖乖等著警察來把你帶走吧。”

“隻要不掉腦袋,我就願意去做!”已經窮途末路的周喻決定鋌而走險,“快說吧,到底是什麽事情!”

平頭男盯著周喻問:“你真的這麽想?”

周喻認真地說:“我真的這麽想。”

“那好,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然後再慢慢跟你講。”平頭男眼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車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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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喻住進了一套公寓裏。

這套公寓一室一廳,房租每月2400元。他可沒錢交房租,房租是那個平頭男子拿錢給他交的,平頭男還給他提供吃喝的費用。平頭男可不是活菩薩,他之所以給周喻提供這些費用,是因為他要求周喻去接近一個人,並找機會完成一項他交待的任務。

這是一項使周喻深感不安的任務。

此時的周喻呆若木雞地坐在床沿上,屋內闃靜無聲,仿佛這裏從來就不曾有過聲音似的,他有一種掉進了深淵的惶恐無助的絕望感。他知道,他如果按照平頭男的要求去做那件事情,那麽無疑他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他的內心將永遠被囚禁在自己壘砌的陰暗城堡裏。

如果他拒絕去做那件事情,那麽平頭男就會拿他把李非踹倒致傷的視頻交給警察,那樣自己就會涉嫌故意傷害刑事犯罪被抓去關起來,另外還要承擔李非巨額的醫療費用。他既害怕去坐牢也沒有錢給李非治傷,這就是他不得不答應平頭男去做那件事情的原因。

昨天,在平頭男沒說出讓他去做的是什麽事之前,他還天真的以為平頭男隻是讓他混進某個公司內部,想法竊取公司的商業秘密什麽的,因為他聯想到了平頭男說過那個被他撿到的後來他交給了對方的U盤裏麵保存的是商業秘密。

然而當他真正得知平頭男要求他去做的是什麽事時,他猛地嚇了一大跳,也知道了平頭男的真實身份,心裏開始打起了退堂鼓。平頭男知道他有顧忌後並沒有斥罵他,更沒有強迫他,隻是說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考慮好了打電話給我,然後就離開了。

周喻陷入了痛苦的泥潭中,他跟自己的思想激烈鬥爭了整整一個晚上,最終還是答應了平頭男。

盡管答應了平頭男,但是他心裏還是搖擺不定,他這樣做或許是一種權宜之計(因為他擔心假如自己不答應平頭男,平頭男就會把他把李非踹倒致傷的視頻交給警察),隻是處於極度不安中的他還沒有清晰地意識到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