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刑事偵查（六）
房門被打開的這一刻，吳書旗隻覺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接著，她看見倒在血泊中的一名短發女子，女子一動也不動。細看見白色拚花地板上的大片血跡已然凝固，受害者似乎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她吃驚不已的同時扭頭對身後的伍智說：“這裏可能發生了命案，要保護好現場！”
伍智也很吃驚，連忙伸頭朝室內看去，一片狼藉景象強烈地衝擊著他的視覺感官——他雖然對形形色色的命案現場早已司空見慣，但是由於眼前的血腥場景實在過於慘烈，他內心不禁受到了震撼。
馮素慧和成玲聽說發生了凶案，從沒碰見過這種極端情況的她們頓時被嚇得臉色慘白，雙腿發軟，跌跌撞撞往樓梯下麵跑去。
吳書旗扭過頭來，朝站在消防栓前直喘氣的成玲招了一下手：“姑娘，你上來，來辨認一下受害者是不是陳倩。”
成玲不禁縮了一下身子，與思想鬥爭片刻，才用雙手捂著怦怦跳動的胸口走上樓去，去到門前朝屋內一看——盡管事先已有心理準備，但是她還是不禁“啊”的一聲張大了嘴巴，連忙說：“沒錯，她就是我們美容院的店長陳倩！”話還沒說完就扭頭朝樓下“噔噔噔”跑去，然後俯下身子忍不住幹嘔起來。
吳書旗與伍智套上鞋套，小心翼翼地進入室內查看情況，他們發現受害者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看樣子已死去多時了。可以看出受害者身上有多處刀傷，胸前、脖子上是致命傷，地上有大量噴濺狀血跡，觸目驚心。
另外，他們還在房間裏發現了打鬥痕跡——茶幾旁的地上有玻璃水杯碎片；一個染著斑斑血跡的塑料凳子倒在地上；地板上有一個被利器劃破了的露出海綿的沙發墊子。
吳書旗與伍智認為這是一起重大刑事案件，於是兩人同時分工協作：一人將警情上報到市局，一人將情況反映到分局指揮中心。
上報警情後，兩人繼續勘查現場。
這是一套兩居室。他們在客廳裏四處搜尋了半天，並沒有看見疑似作案的工具。
吳書旗走到寢室門邊，推開虛掩的咖啡色木門，立刻聞到與血腥味混合的薰衣草香味。她開燈朝裏麵張望，見一張單人**的被子折疊得整整齊齊，床頭櫃旁放著一個梳妝台，梳妝台周圍用塑料綠葉裝點著。她仔細尋找了半天，也沒看見疑似作案的工具。
另外的居室擺放著一張鬆木雙人床，床架上鋪著幾張舊報紙，除此之外整個房間沒有其它物品。伍智仔細查看了這個房間，也沒見到疑似作案的工具。
他們又去到廚房和衛生間尋找，結果也沒發現疑似作案的凶器。
他們猜測，作案工具很可能已經被凶手帶走了。
吳書旗用手機對現場進行了拍照取證，然後撥打陳倩的手機號碼，以《荷塘月色》音樂為背景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聲音是從被沙發靠墊蓋住的沙發轉角處傳來的，她過去把沙發靠墊拿開，一部純白色耀眼的華為手機呈現在眼前，她將手機拿起來，發現手機沒有鎖屏。
伍智看了一眼這部手機，又看向受害者脖子上的血跡斑斑的項鏈，說道：“吳隊，受害者的手機、項鏈都在，這起案子不像入室搶劫殺人；另外從受害者的衣著狀況來看，也不像強奸殺人。隻剩下兩種可能：仇殺或者情殺。您認為是情殺還是仇殺？”
吳書旗覺得現在下判斷沒多大意義：“這需要進一步調查才能得出結論。”
吳書旗與伍智走出房間，正好看見對麵的房屋主人開門出來。老太太還不知道這裏發生了命案，看著吳書旗與伍智鞋上的藍色鞋套麵現訝然之色。
伍智把這房間裏發生了命案的情況告訴了老人。盡管他語氣比較溫和，有意安撫老人，但是老人還是被嚇得渾身打起了哆嗦，她連忙把門關上，結結巴巴說她這就去女兒家，她不敢在這裏住了。
吳書旗擔心老人因為內心受到震撼而走路不穩摔倒，就攙扶著她朝樓下走去。伍智則留下來保護現場。
“太太，從昨晚到今天上午的這段時間，您有沒有看見什麽人進出案發房間？”吳書旗想從老人嘴裏打聽點與案情有關的情況。
“你說什麽？”老人側耳問。
吳書旗心說我忘了她耳背，就把剛才說的話大聲重複了一遍。
老太太回憶說：“昨晚我出去跳廣場舞回來，看見一個男子蹲在我門口抽煙，他穿著黑色半袖T恤，他看見我後就起身走開了，還衝我笑了一下。那男的我見過幾次，有兩次是在這樓道裏，有兩次是在這小區的露天壩裏，他跟那個被害的女人應該很熟悉。”
“你昨晚看見他是幾點鍾？”
“大約九點鍾。”
“他帶有刀具嗎？”
“我沒看見他帶刀具，隻看見他背著一個黑色背包。”
“謝謝您。”
吳書旗調取案發小區監控錄像，經老太太辨認鎖定了犯罪嫌疑人。嫌疑人是昨晚8：51出現在從外麵進入小區的監控裏的，該監控顯示嫌疑人離開的時間是淩晨1:07。
嫌疑人行色匆匆，手腕上纏著黑色布條——他進入小區時手腕上並沒有纏繞布條，也沒有發現他手腕上有任何傷痕，嫌疑人如果是用布條來包紮傷口的話，那麽他很可能是在這次行凶過程中受的傷。
吳書旗又讓成玲辨認嫌疑人身份信息，她一眼就認出嫌疑人正是曹懷亮。
曹懷亮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成玲對陳倩慘遭不測感到很難過，她說店長是個好人，十天前她在老家的母親生病需要動一個小手術，她沒錢給母親治病，店長知道她的困難後二話不說借給她兩千塊錢；她還說肯定是曹懷亮殺害了店長，曹懷亮有嚴重的心理問題，屬於猜疑心很重、極度自私的那種人，他見不得店長跟別的男人關係好，一旦發現了，就會嚴厲警告她，甚至用粗鄙的語言辱罵她。
成玲還向吳書旗透露了店長最近這幾天的反常表現——她整天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工作不在狀態，前天晚上她突然說她做了一件令自己十分後悔的錯事。
“她做了什麽錯事？”吳書旗想知道確切答案，這樣可以為接下來的偵查活動提供幫助。
成玲用手臂擦了一下潮濕的眼睛：“不知道呢；我跟同事都很好奇，問她是什麽事，她隻是一味苦笑，就是不告訴我們內情，那話她好像是無意中說出來的。”
接著，成玲十分惋惜地說：“半個月前跟店長合租的那兩個女孩搬走後，我跟我們店的同事都勸店長搬來跟我們一起住，可是她說她媽媽下個月要帶著她女兒過來......要是她搬來跟我們一起住，也許她就不會被殺害了。”
由於偵查需要，吳書旗就讓成玲詳細談談陳倩與曹懷亮之間存在的矛盾，成玲表示自己來美容院才兩個月，對他們的矛盾了解不多也不詳細，叫吳書旗去問店裏的老員工或者她的老板秦小姐，她說秦小姐與陳倩是多年的朋友，陳倩應該會把她的私密事告訴秦小姐。
吳書旗去到美容院，正好秦小姐在，她從秦小姐口中打聽到這些重要情況：陳倩，貴州畢節人，28歲，已離異，有一個四歲的女兒，離婚時法院把女兒判給了她，孩子平時由在老家的母親照顧；
她與嫌疑人曹懷亮是老鄉，她女兒在一年前生了一場病需要動手術，她接受過曹懷亮主動送來的兩萬塊錢的資助；
曹懷亮借錢給陳倩是帶有目的的，那就是想讓她做他老婆；陳倩開始對曹懷亮抱有好感，可是兩人相處後，她漸漸發現對方自私狹隘、猜忌多疑，還粗暴地幹涉她的正常人際交往活動，她對他很失望，就把他那兩萬塊錢還給他，叫他以後不要來找她，她想徹底擺脫他，可他還是厚著臉皮來找她。
吳書旗問秦小姐，陳倩是什麽時候把錢還給曹懷亮的，秦小姐想了想，說是一個月前。
經吳書旗提醒，秦小姐說陳倩對她講過，曹懷亮說過他想報複李躍華，原因是有一次曹懷亮翻看陳倩的微信聊天記錄，發現李躍華給她發了幾條比較露骨的曖昧信息，他就懷疑她跟李躍華發生過不正當關係。
秦小姐還對吳書旗說曹懷亮坐過牢，原因是他用“三步倒”毒狗並將狗肉拿去販賣，被警察逮了個正著。
吳書旗知道“三步倒”的主要物質為氰化物，為了求證秦小姐說的話是否屬實，她馬上上網查了一下，還真查到曹懷亮在2012年被畢節法院以非法儲存氰化納毒害性物質罪判處兩年六個月有期徒刑的新聞報道；為了謹慎起見，吳書旗又用移動警務通進行信息比對，發現嫌疑人曹懷亮與上述前科人員曹懷亮為同一人。
吳書旗內心很激動，仿佛看見了“7.18”投毒案偵破的曙光，她把曹懷亮非法儲存氰化納、曹懷亮表示要報複李躍華、陳倩接觸過李躍華家大門鑰匙、寧婭紅母子等人死於氰化物中毒、陳倩說她做了一件令自己很後悔的事、陳倩被莫名地殺害在出租屋內這幾件事有機地串聯起來，並且分析出：
那次李躍華把自家鑰匙放在露麗絲美容院正好被曹懷亮知道了，出於對李躍華對陳倩玩曖昧的嫉恨，他就拿走鑰匙配了一把，然後通過熟悉的渠道弄來氰化物打算投毒報複李躍華，後來陳倩與曹懷亮斷了關係加劇了他的報複心理，於是伺機潛入李躍華家裏投毒，陳倩得知寧婭紅、呂玉嬋等人死於氰化物中毒後，就懷疑凶手是曹懷亮，曹懷亮擔心陳倩去公安機關告發他，就將其殘忍殺害。
吳書旗認為曹懷亮應該屬於偏執型人格。這是一種很危險的人格類型，特點是猜疑和偏執，具有這種人格障礙的人很容易陷入自己的主觀情緒中，往往行事衝動，不計後果。
她在心裏憤憤不平地說：“暴徒惡行，天理難容，我吳書旗發誓，一定要把犯罪嫌疑人緝拿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