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人比鬼可怕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除了每晚糾纏折磨我的噩夢之外,一切都很順利。

張萬年的身體恢複得很快,在葬禮當天,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唐裝,拄著拐杖,由張啟明攙扶著來到葬禮現場。

白事是張家的專長,自然不需要我這個半吊子選手參與,所以我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一邊留意著嬰煞的處理,一邊學習送葬流程。

從清晨天微亮,一直到太陽落山,整個葬禮流程非常繁瑣,但又讓人覺得每一個環節都非常有意義,缺一不可。

尤其是馮慶友的葬禮過程,張萬年對著馮慶友的墓碑破口大罵,一直罵到聲音都發不出。

我能理解他的用意,因為馮慶友想要的不是原諒、寬恕,而是看到張萬年痛苦,隻有這樣他才能感到滿足,才能忘卻塵世的一切,了無牽掛地上路去。

按規矩,晚上還有一頓喪宴,但我實在沒有胃口,最主要的是這幾天我被噩夢一直折磨都沒有睡好,能把葬禮全程堅持下來已經實屬不易了。

所以,葬禮一結束我就回了鄉盤山的別墅休息。

噩夢終於沒有再來騷擾我,看起來葬禮很成功,嬰煞和馮瞎子的鬼魂都已經徹底離開了。

隔天早晨,我和張家父子倆一起吃了早飯。

張萬年的臉色很差,雖然家裏的鬼祟除了,但死了三個兒子,還是被自己的老朋友殺死的,這換成是誰都肯定都無法接受。

飯桌上,老爺子又提起了拉我進殯葬協會的事情,說他身邊已經沒有值得信任的人了,如果我不進來,以後可能就不會再有白事張家了。

老爺子在說這話的時候張啟明也在場,但我並沒有從張啟明的臉上看到任何表情變化,似乎他早已經習慣了被老爺子無視。

但我最後還是拒絕了,一方麵是我真的不懂,另一方麵就是因為黃東曾經說過,這一行的水很深,像我這種“不會水”的,一不小心就可能淹死——我可不想步了張家三兄弟的後塵。

飯後,張啟明親自開車送我去機場。

雨又下起來了,但這一次我並沒有覺得壓抑,隻覺得這樣的天氣很合適再睡一覺。

張啟明一直送我到安檢入口,我都已經過了安檢門,他依然在遠遠朝我揮手。

我也回頭微笑著向他揮了揮手,然而就在這一刹那,我發覺張啟明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古怪微笑。

那表情是我從來沒在他臉上見過的,也隻是眨眼之間,他便又一次回到了初次見麵時的狀態,這讓我想到了“麵具”,一張畫著禮貌微笑的麵具。

我一下子愣住了,僵在原地看著張啟明。

張啟明向前探了下頭,像是在用身體語言詢問我怎麽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讀他那一笑,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了一個想法——該不會,這一切真的就是張啟明計劃好的吧?

莫信小人言!

莫信小人言!

雖然一切證據全都指向了馮瞎子,我們也確實在他家裏找到了嬰煞,但不可否認的是,在經過這一個星期的悲劇之後,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眼前的張啟明。

他負責家裏的一切事物,負責給家裏人搞出來的幺蛾子擦屁股,還負責照顧馮瞎子的柴米油鹽,甚至連馮瞎子家裏的各種密碼他都知道。

突然間,我覺得一陣惡寒竄上了脊背,再看向張啟明,他依然站在那裏微笑著向我揮手。也許就在剛剛那一瞬,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狂喜,丟掉了所有的偽裝,但也僅僅一瞬之間,他又重新戴上了那張假麵具。

我有點不敢再去看他了,隻簡單揮了下手便快速轉過身去。

人心或許真的比鬼更加可怕。

回到家裏休息了幾天,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平常的節奏,但讓我苦惱的是,那個血手嬰兒偶爾還是會出現在我的夢裏,依然順著我的腿向上爬,而且無論如何我都醒不過來。

我很想給張啟明打電話,問問是不是葬禮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但一想起他在機場時的那個表情,我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想著可能過幾天應該會好吧。

過了一個月,噩夢逐漸少了。

我猜測應該是最近我和鬼的接觸太過頻繁了,身上的陰煞之氣過重,所以才會噩夢纏身。而這段時間我一直勤曬太陽,家裏也掛上了八卦鏡和開口銅葫蘆,等煞氣徹底消幹淨,噩夢應該就不會再來了。

這天我正在家裏睡懶覺,那個血手小孩沒有出現,卻有一通電話打了過來,直接把我從睡夢中吵醒了。

我帶著些許起床氣問了聲:“誰啊?”

“不好意思,您是常樂常先生嗎?我是不是打擾到您休息了呀?”電話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很客氣,還帶著濃濃的南方口音。

我愣了一下,趕忙壓下火氣說:“沒事,您哪位?”

“我是聽一個老鄉提到過您,說您幫著殯葬協會那邊抓了索命的白衣厲鬼,所以才冒昧要了您的聯係電話,想跟您谘詢點事情。”

我一聽這話便想到了之前算過的那一卦,看來我還真是出名了,都有人給介紹客戶了。

“谘詢倒是可以,但我最近陰氣太重,不太適合近距離接觸。”我強調了一下。

那人倒也好說話,一疊聲地說:“好的好的,不需要您特地過來,我就是想問一下,如果說我家的鏡子裏、電視裏、就是說,這個所有能反光的地方總會冒出個人來,這個要怎麽辦呀?”

我被問蒙了,忙又問:“你說啥?”

“我是說,就我家裏現在隻要是能反光的地方,總會冒出個人來,尤其是電視,經常大半夜就能看見有個人在電視裏麵走,然後走著走著就出來了。”

“你不會耍人玩吧?當我不知道貞子嗎?”我有些不悅地問。

“不是不是,我真滴不是故意找麻煩,是真的,就有個人在我家裏到處轉,要麽從鏡子裏出來,要麽就從窗戶裏出來,但是最經常出來的還是電視裏。”那人說話有點急,但語氣還是客客氣氣的。

我壓了壓火,盡量耐著性子問:“那個人什麽樣?”

“我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