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追上門

羅胖子的臉色很難看,我以為他是被嚇的,剛想安撫幾句,結果他卻湊近我小聲說:“樂子,我肚子疼,好像要噴了!”

“靠,你忍忍。”

“不行,忍不住了,真要噴了。”羅胖子咧著嘴,兩手捂著屁股緊走了幾步來到老頭身邊說:“大爺,這附近有廁所嗎?我快不行了。”

老頭一臉嫌棄地白了羅胖子一眼,沒好氣地說:“懶驢上磨屎尿多,跟我來吧。”

說完,老頭向右一轉,沒一會便來到了一棟二層小樓跟前。

老頭慢悠悠地掏鑰匙開門,急得羅胖子原地直跺腳。

門剛一開,羅胖子便迫不及待地跑了進去。

“一直往裏走,樓梯旁邊那個門就是。”老頭衝著羅胖子的背影吆喝道。

“謝謝大爺!”羅胖子幾乎是從嗓子眼裏說出了這一句,幾秒之後就聽見震天動地屁響,站在樓外麵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尷尬地向老頭抱歉說:“不好意思,我朋友吃了些不幹淨的東西。”

老頭沒有回答,反而用奇怪的眼神對著我好一頓打量。

就在這時,又一陣山風吹來,陰冷陰冷的。老頭手裏的燈籠忽地滅了,就連掛在他家樓門口的燈籠也熄了。

老頭頓時一蹙眉,連忙提起燈籠檢查。

然而還沒等把燈籠重新點亮,那老太太的聲音卻從鎮內的夜霧之中悠悠傳來:“飯都沒吃完怎麽就要走了?我一個老太太,做這麽多飯很辛苦的,來,回來把飯吃完。”

老頭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說了聲“進屋”,轉身就往樓裏走。

沒在門外多耽擱,我也緊跟在老頭身後進了小樓。

關上了門,山風的寒涼被擋在了外麵,隨後感受到的便是室內的微微暖意。

我跟著老頭來到客廳,發現這小樓雖然外麵看著破舊,室內的裝飾卻很講究。門上窗上隨處可見的鏤雕花紋透著濃濃的古風,純木質的家具散發著淡淡的芬芳,搭配頭上罩著花紙的吊頂燈,還真是別有一番情調。

“您家裏這裝潢不錯呀。”我由衷地感歎道。

但老頭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半點喜色,隻撇了撇嘴說:“弄得再好又有啥用?當初鎮上人多的時候,縣裏那群人過來忽悠我們拿錢出來修房子,說是建什麽古風民宿,躺著就能把錢賺了,還說什麽有扶持政策,結果……”

老頭話到一半重重歎了一口氣。

“跟你說這些也沒用。”

他搖了搖腦袋,走到旁邊一個小櫃子跟前開門取出工具,然後坐下來開始修燈籠。

燈籠裏麵是那種老式的煤油燈,不知道是燈芯出了問題還是煤油不夠了,老頭在那裏捅咕了好半天也點不著火。

一陣衝水聲過後,樓梯旁邊的門打開了,羅胖子如釋重負地走了出來,但眼窩和臉頰都還罩著一層黑氣。

“差點沒把我拉虛脫,那老太太做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吃著倒是挺香的。”羅胖子一邊甩著濕漉漉的手一邊朝我走來。

我趕緊捏住鼻子,擺手示意他不要靠近,因為他身上還帶著臭味。

羅胖子翻了個白眼,轉而好奇地打量起了這棟二層小樓。

忽然,房門口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老頭修燈籠的動作一頓,皺著眉問了聲:“誰啊?”

外麵並沒有人應聲,隻有房門依舊“咚咚”地響著。

“快滾!要鬧回你自己家鬧去!”老頭扯著嗓子用沙啞的聲音朝著大門吼道。

但他的話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大門依舊被拍得咚咚響,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力道也越來越大,我甚至能看出大門在搖晃。

老頭的腦門頓時見了汗,他不再大喊大叫,而是緊張地低頭繼續修燈籠。

我覺得不能這麽傻等,便向老頭問:“大爺,你家裏有紙嗎?”

“啊?”老頭詫異地看向我。

“紙!什麽紙都可以,隻要能燒就行!”

“那兒有些舊報紙。”老頭指了指樓梯下麵的一扇小矮門。

我捏著鼻子過去打開了小門,從裏麵拿了幾遝舊報紙,轉頭便往咚咚作響的門口跑。

羅胖子緊跟了過來,不等我說什麽他便掏出了另一個一次性打火機,上麵還有“明莊鐵鍋燉”的字樣。

“飯店裏拿的。”他邊說邊按,火苗呼的一下冒了出來。

我立刻拿出一份報紙湊到火苗跟前點燃,等火燒起來了,我便猛地推開房門將著火的報紙扔了出去。

門外什麽人都沒有,但我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報紙一張接一張點燃,然後全部扔出了大門。

山風不斷吹來,但並沒有將火焰吹熄,反而讓報紙燃燒得更猛了。被風吹走的報紙讓火焰騰空而起,火星四濺。

火光透過了夜霧,在不遠處映照出了一個佝僂的身影——是那個老太太,她就站在對麵一棟破舊土房的屋簷下,弓著背扭著臉,笑容詭異地望著我。

我沒有退縮地盯著她,直到手裏的報紙全部燒完。

“好了,燈籠亮了。”

老頭的話音從我身後傳來,隨後便是噔噔噔的急促腳步聲。

報紙的火光漸漸暗淡,煤油燈籠的紅光很快取而代之,將門口照得通亮,對麵屋簷下的佝僂老太太也消失不見了。

老頭緊張地朝屋外看了幾眼,然後拉著我和羅胖子回到屋裏,重重將房門關上。

羅胖子朝我望了一眼,又皺起了眉看向那老頭,好像終於回過味兒似地問道:“從剛才我就想說了,你們這鎮子是不是鬧鬼啊?”

老頭重重呼出一口氣,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抬手朝樓上指了指說:“今晚你們就在這住吧,不收你們房錢,明個一早趕緊走。”

說完,老頭閃身就往裏屋走去,似乎並不打算向我們做出任何解釋。

我沒過去追問,羅胖子也站在原地目送老頭離開,等裏屋門關上了,胖子立刻湊到我跟前神秘兮兮地問:“咱之前是撞鬼了吧?”

我含糊地說:“感覺好像是。”

“我說的嘛,從進了李有發他家就感覺不對勁,但具體哪兒不對勁我又說不出來。但是他那玉應該是真的吧,這是他給我發的視頻,鬼能拍視頻嗎?”說著,羅胖子拿出手機翻出了一段視頻錄像。

錄像時長隻有十幾秒,內容也很簡單,就是一隻手拿著一塊玉,在鏡頭前麵翻轉了幾下。

鬼能不能拍視頻我還真不知道,畢竟姥爺給我講的故事都是五、六十年代的,別說手機錄像了,連電話都是稀罕物,故事裏的通訊基本靠吼。

我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然後問:“這視頻你什麽時候接到的?”

“一個星期之前。”羅胖子哢嚓哢嚓地撓著腦袋說:“我不是一直在快手上直播鑒寶嘛,李有發看我直播大概有兩年多了,偶爾能弄個手串之類的東西讓我掌眼,但基本上都是破爛,不過這次不一樣了。”

頓了頓,羅胖子警惕地朝著裏屋的房門望了一眼,見老頭沒有出來的意思便又往我身邊湊了湊,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那玉我跟李有發說是明朝的,但實際上那是春秋時期的鏤雕雲紋虎,如果不是仿的,起碼能賣六位數。”

“差的也太大了吧?這謊你也敢撒?”我也小聲說。

“這叫撐死膽大的!我要是實話實說了,他肯定跟我這漫天要價,所以我故意晾了他一個星期才過來,就是為了表現得不怎麽上心,其實我心裏都急死了。”

“當時在**那男的就是李有發唄?”我問。

“對,就是他。”羅胖子點了點頭,像是回想起了什麽,頓時眉頭一皺說:“我現在徹底糊塗了,你要說李有發是鬼吧,我跟他打過好幾次電話,他也真看了我兩年直播,鬼應該不會盯著我直播一直追看吧?但要說是活人……媽的!我用鍬給了他胳膊一下,一滴血都沒出!還有那腦袋,正常人的腦袋能擰成那樣嗎?臉都朝後背了。”

羅胖子一邊說一邊轉頭,好像真打算嚐試著把臉轉向身後。

他這種努力必然是失敗的,但身體轉了一圈,他卻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說:“樂子,你不是很懂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嗎,咱倆回去一趟啊?”

“你還惦記那塊玉?”

“廢話,要不然為啥跑這山溝子一趟?春秋的,起碼六十萬!”羅胖子把聲音壓得很低,口水都出來了,“回去一趟,玉到手了咱倆四六……不,五五分!”

“所以你剛才是想讓我拿小頭?”

“別在意這些細節,就說這事成不成吧!”

說完,羅胖子朝我直挑眉,一臉的躍躍欲試,看樣子是完全從鬼迷心的恍惚狀態中清醒過來了,不過現在又換成了財迷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三十萬確實足夠吸引人,都夠在濱山郊區買一套房,但鬼這東西,我也就小時候才相信,自從上學了,我便覺得姥爺說的那些不過是哄小孩的故事罷了,後來去翻他那些藏書也隻是因為寫作需要。

雖然剛剛親眼看見了,但我依然感到懷疑,感覺很不可思議。

“想啥呢?去不去啊?六十萬啊!要不,你六我四總行了吧?”羅胖子著急地催問道。

話音還沒落,裏屋的房門咣當一聲推開了,那老頭瞪著羅胖子氣呼呼地走出來,指著胖子的鼻子罵道:“你就那麽想作死是嗎?要錢不要命是吧?想死就回你家上吊去,少來禍害我們鎮子!”

“不是,大爺你這話說得就太難聽了吧?我怎麽就禍害你們鎮子了?還有,你怎麽偷聽我們說話呢?”羅胖子一臉不服地扭過頭問道。

“我倒是不想聽,但你說話倒是小點聲啊!”老頭衝到羅胖子麵前,氣得咬牙切齒。

我看得出來老頭在隱瞞一些事,索性上前一步直截了當地問:“大爺,您是不是知道什麽?鎮裏掛白燈籠那家有說法吧?那家的老太太是不是早就死了?”

老頭沒回答,隻是抬眼看向我,眉頭深鎖。

羅胖子見老頭不出聲,便抬手朝我指了指說:“大爺,我跟你交個實底兒,這小子是寫小說的,你要是啥都不說把我們攆走,回頭這小子指定給你編點什麽邪門故事出來,他專門寫鬼殺人,那叫一個邪乎,到時候把梧桐鎮往故事裏一加,嗬嗬……”

“你閉嘴吧你!”老頭沒好氣地打斷了羅胖子的話,轉而再次看向我。

我望著老頭那雙渾濁發黃的眼睛,沒有半點退縮的意思,也算是肯定了羅胖子剛剛所說的那些。

沉默了片刻,老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罵罵咧咧走向客廳的茶桌說:“行吧,你們那麽想知道,那我就說給你們聽,媽了個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