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古怪的柳樹林
再回到水庫北山的時候已經夜裏11點多了,羅胖子躲在遠處一棵鬆樹後麵瑟瑟發抖,一見到我們這一幫人過來,他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跑了出來。
我抬手示意他不要那麽激動,然後低聲問他:“看見鹿童了嗎?”
“沒看到,來過一隻貓頭鷹,其他啥都沒有。”羅胖子搖著腦袋,說話的同時也看了一眼跟我一起過來的鐵柱子,還有另外兩個村裏的小夥。
我們把紮好的紙人就放在葉辰的墓碑旁邊,然後一起躲到了羅胖子剛剛藏身的鬆樹後麵。
鐵柱不是很有耐性,剛躲了不到三分鍾就小聲問我:“常樂,咱們到底等啥呢?”
“等兩個小孩,其中一個頭上有角。就像我在路上跟你說的那樣,鹿童出現了就用土扔他,如果他跑了我們就在後麵追。”我回答道。
“哦,好,我都聽你的。”鐵柱子點了點頭,便不再出聲了。
夜漸漸深了,放晴的天空中掛上了一道漂亮的星河,這是在城市裏根本見不到的景象。
但我並沒有心思去欣賞這難得一見的星空,隻匆匆掃過幾眼,目光就再次投向了墓碑跟前的幾個紙人。
“12點了。”羅胖子點了手表,壓著聲音幾乎是在用口型對我說。
就在這同時,那熟悉的童謠聲再次響了起來。
鐵柱子立刻抓緊了手裏的墓地土,眉心皺成出了疙瘩。
“別急,等我信號。”我向下壓著手示意,並在腦中回想著姥爺給我講述過的那些抓妖捉鬼的要訣——不管是妖是鬼是精是怪,它們展現在人前的都隻是虛影而已,要想徹底除掉它們,就必須從根兒上入手。
我在心裏暗暗嘀咕著,緊接著視線當中便漸漸浮現出了兩個小孩的身影。
他們一前一後朝著墓地蹦跳而來,靠近紙人之後,兩人輕聲說了些什麽,糊在稻草上的紙人就飄飄悠悠地隨風而起,跟著兩個小孩就往林子裏麵走。
“追他們!”我大喊了一聲,接著便從樹後麵跑了出來,追著那些紙人扔出了手裏的墓葬土。
鐵柱子他們也緊跟在我後麵,把手中都快攥實的土塊扔了出去。
那些紙人被土塊砸到之後就像失去了浮力,瞬間趴在了地上。
但兩個小孩似乎覺得我是在跟他倆玩,不但沒有害怕,反而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不過他倆很快就笑不出了,當墓葬土打在他們身上的時候,兩個小孩的笑聲瞬間變成了尖銳刺耳的鳴叫,那絕對不是人的聲音,更像是某種動物的叫聲。
終於,那兩個小孩恐懼地轉身逃了,而且分別逃去了不同的方向。
“別追運動服,追這個!”我喊了一聲,拿著手電緊跟在那個粗布衣服的男孩身後,一邊跑一邊喊:“盡量都別眨眼,盯緊了,眨眼他就會消失!”
人是沒有辦法一直不眨眼的,但我們總共有五個人,隻要保證鹿童的背影始終能夠出現在其中一個人的視野裏,那它就絕對逃不掉。
那小孩被我們又追又打,跑著跑著就開始哭了,哭著哭著就變成了淒厲的鳴叫。
鐵柱子有些猶豫,追趕的動作明顯慢了。
我連忙大喊:“別心軟,追他,就是他在害你兒子!”
這話果然好使,不隻是鐵柱,另外兩個小夥也都下起了狠手。他們的體能比我好,很快跑到了我的前麵,身上的墓葬土扔光了,他們幹脆撿地上的石頭邊跑邊扔。
男孩似乎發覺甩不脫我們,於是轉頭往茂密的林子裏麵鑽。
夜幕下的鬆林擋住了我的視線,也就隻是零點幾秒的一瞬,男孩不見了,緊接著一隻小鹿出現在了林子深處。
果然是鹿童!
“追那隻鹿!”我指著那小鹿又喊了一聲。
鐵柱子也看見了,於是帶著另外兩個小夥朝那隻小鹿追去。
但鹿比人跑得快,它蹦跳著沒一會兒就徹底從我的視野中消失不見了。
鐵柱子他們又追了一會兒,但漸漸都停下了腳步,等我追上來,他們全都朝我搖起了頭,顯然也跟丟了。羅胖子更是早早掉了隊,現在都不知道在哪了。
“沒影了,咋辦?”鐵柱子氣喘籲籲地問道。
我已經跑到上氣不接下氣了,隻能抬手示意先等我一下。
但這時候,另一個小夥突然指著黑漆漆的樹林大喊:“那有個人!”
鐵柱看了一眼,二話不說立刻追了過去。
我什麽都沒看見,但鐵柱已經跑過去了,我也隻能跟在另外兩個小夥身後追。
鐵柱子跑得太快了,不一會兒他的身影就被密林的黑暗所吞沒,隻有明黃色的手電光在林子裏跳躍閃爍。
就在我感覺肺都要跑炸了的時候,林子裏的手電光終於不動了,而且是垂直向上照的,這不禁讓我回想起了童謠的最後一句——我家就在樹枝梢!
“鐵柱可能找到了,快過去!”我向前揮著手說道。
兩個小夥點了點頭,先我一步跑過去了。
鐵柱似乎沒有再移動的意思,等我喘勻了氣,也趕緊小跑著往光源那裏趕。
終於,鐵柱的身影出現了。
他站在山邊的一個緩坡跟前,手電照向空中,在他周圍是幾棵柳樹,而他正抬著頭,愣愣地盯著其中一棵歪脖柳樹的枝幹發呆。
“鹿!你看,那有鹿!”一個小夥在鐵柱的身邊驚呼道。
我也看見了有隻小鹿躲在歪脖柳樹後麵,但更讓我在意的卻是鐵柱子本人,因為他根本沒有轉頭去看,就像個木頭人一樣呆呆地站在那裏不動。
事出反常必有妖,鐵柱子不會無緣無故地呆立在那兒,而那隻鹿也不會離人那麽近還不逃跑。
“鐵柱不對勁!拿紅繩子把他捆了!”我急忙大聲喊道。
話剛一出口,鐵柱頓時身體一顫,接著猛地轉頭狠狠瞪向了身邊的小夥。
他的瞳仁好像完全擴散開了,眼窩裏隻留下了可憐巴巴的一丁點眼白,這讓他的眼睛看起來又大又詭異。
“你們這些挨千刀的小鬼子,不許動我兒子!我C你們姥姥!”鐵柱突然大聲咒罵了起來,然後發瘋一樣朝身邊的人撲去,嘴裏繼續喊著:“小鬼子!老子宰了你們!”
旁邊的小夥被嚇得“啊”了一聲,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別怕!用土砸他!”我一邊大喊一邊跑向鐵柱,並將口袋裏剩下的墓葬土全都扔了過去。
鐵柱就像是腦後長了眼一樣,稍微一歪頭就把我扔出去的土塊給躲開了。
但另一個小夥距離鐵柱更近,他抓起地上的碎石塊打在了鐵柱身上,接著又撲過去和鐵柱抱摔在了一起,在地上連著翻滾了好幾圈。
小夥手裏浸過雞血的紅繩貼在了鐵柱身上,讓鐵柱的動作變得遲緩起來。
我也趁機跑過去用紅繩往鐵柱身上纏。
鐵柱呲牙咧嘴地大喊大罵,感覺這雞血紅繩都壓不住他身上的煞氣。
之前跌坐在地的小夥這時也撲了上來,他幹脆直接橫著壓在了鐵柱身上,一手抓起地上的土往鐵柱臉上糊,另一隻手則把紅線繩繞在鐵柱的脖子上。
鐵柱急眼了,竟張口對著我們咬。
我幹脆將剩下的紅繩塞進了他嘴裏。
在我們三個人的圍攻之下,鐵柱的掙紮漸漸停了下來,最後隻剩下了喉嚨裏麵哼哼唧唧的咒罵。
又折騰了足有十來分鍾,鐵柱總算是不再動了。
過了一會兒,他的眼睛恢複了正常,並且緩緩合上了眼皮。
我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探了探鼻息,又攥了攥他的手。
呼吸體溫全都是正常的,應該是沒什麽事了。
我拍了拍壓在鐵柱身上的兩個小夥,示意他們可以下來了,但鐵柱身上的那些紅線繩我卻沒有動。
坐在地上長長舒了一口氣,忽然我想起來那隻鹿,於是又撐著膝蓋站起身來,搖晃著走向了那棵歪脖柳樹。
鹿早就不見了,樹下也沒見有什麽特別的東西。
鐵柱的手電還在地上扔著,我撿起來,朝著剛剛他盯著的枝頭照過去,但除了歪斜的樹身之外什麽都沒有。
“我家就在樹枝梢……說的應該就是這吧?”我輕聲嘀咕著,又朝周圍幾棵樹上照去,但依舊什麽都沒發現。
“鐵柱醒了。”村裏的小夥喊了一聲。
我連忙收回視線,轉頭來到鐵柱跟前。
鐵柱睜開了眼睛,動作緩慢地拿掉了嘴裏的線繩,然後皺著眉撇著嘴,兩個拇指緊緊按著太陽穴,臉上寫滿了痛苦。
我蹲在他身邊輕聲問:“剛才怎麽了?能想起什麽嗎?”
鐵柱艱難地搖了搖頭,咧嘴悶哼了一聲,然後聲音低啞地回答說:“我腦袋有點亂,感覺……感覺好像看見一個人在樹上吊著,周圍還有一圈人圍觀,好像……好像不是現在的事,是老早以前,還有日本鬼子,還……誒呀!”
鐵柱的頭疼得厲害,回想出這些似乎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我沒有再為難他,轉而看向另外兩個村裏的小夥問:“你們知道這裏是哪兒嗎?”
兩人對望了一眼,又四下看了看,其中一個回答說:“就是北山後邊的荒地,好像沒啥具體的叫法。”
我又望了一眼那成片的柳樹,覺得不會這麽簡單,可能這倆小夥太年輕了,不知道村中的往事。
於是我朝倆點了點頭,然後原地坐下,拿出手機給羅胖子打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