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藥材鋪子
趙慶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在紛亂嘈雜的聲音裏有著很強的穿透力。
不在於他的聲音,在於他振聾發聵的言辭。
他說的話沒有多少之乎者也,更不顯得佶屈聱牙,隻是用最平實的話語說出了一番結論。
就是這些簡簡單單文字組成的一句話,逐漸蓋過了在場所有秀才們的聲音。
整個小汴京詩會隻剩下了他一個人的聲音。
秀才們一個個陷入了沉思,慢慢咀嚼著趙慶剛才那些話裏的說詞,沉默著說不出話來。
鄭秀才等秀才們抨擊趙慶是為了聖人學說,不抨擊他也是為了聖人學說,發自內心的想要思索清楚那番話裏的深刻含義。
還有一部分秀才們隻想著踩死趙慶,不耐煩的想要把那些話驅逐出腦外,不管他們怎麽努力,趙慶的那番話始終在他們的腦子裏回響。
漸漸陷入了沉思,思索著其中的意思。
姚公賀先生等名儒也是陷入了沉思,以他們的才學,尤其是以姚公年年被朝廷征辟的學問,一樣是開始揣摩趙慶那些話裏的意思。
越想越有道理,佛學可不就像趙慶所說的那樣,是一家百貨雲集的鋪子。
尤其是那一句有銀子的人可以進去逛逛,說的正是那些整天吃飽了飯沒事幹的香客,當然了佛學和佛門是兩碼事,話裏話外透著意思大同小異。
鄭秀才臉上沒有了憤慨,隻剩下了一臉的求知欲望,看著站在那裏沒動的趙慶。
張張嘴,想要主動詢問另外兩家店鋪的說辭,迫於法不可輕傳道不可賤賣,沒有厚著臉皮說出口。
鄭秀才作為小汴京的大姓子弟,族裏坐擁良田數百頃,家裏的各種綢緞莊、茶莊不計其數。
家中的叔伯長輩更是有七八人在朝廷裏做官,他和趙慶之間的地位懸殊,已經不是雲泥之別了。
趙慶在鄭秀才麵前,連個草芥都不如。
鄭秀才對於趙慶的態度卻是帶了幾分平視,有了見到相同家世的世家好友平視:“聽說你家剛搬來小汴京不久,底蘊淺薄,本秀才送你兩名美婢如何。”
以鄭秀才的家世,他所說的美婢可不是一般的丫鬟,而是十分珍貴的揚州瘦馬。
這等美婢需要從小培養,在年紀尚幼的時候挑選出來小美人坯子,悉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每一名揚州瘦馬長大以後,到了可以出閣的芳齡,可以賣出身體同等重量的貫錢。
何止是豪擲千金,簡直是豪擲兩千金。
不過在場的所有秀才們沒有感到意外,還認為十分的合理,如果趙慶接下來的話如同佛學這般高山仰止。
鄭秀才送出兩名揚州瘦馬當做美婢,也就可以理解了。
趙慶隻是笑了笑,知道自己這番見識起到作用了,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所說的這些話可不是隨便說出口,而是一位海內鴻儒一輩子的心血結晶《論語別裁》,如果就連《論語別裁》都鎮不住這些讀書人。
這個世道沒有什麽所謂的大儒了,都是一些徒有虛表的假道學。
趙慶看了眼身邊的賀雙卿,見她扶著水晶眼鏡陷入了沉思,模樣極為的誘人。
趙慶更加心滿意足了,開口道:“好意心領了,送兩名美婢便不要了,隻是一些淺顯的粗鄙之言,值不得送出價值千金的美婢。”
哪裏不值得,隻要接下來的話有佛學一半的水準,再送出兩名美婢都值得。
鄭秀才張了張嘴,想要說出心裏的想法,希望用美婢表明他的誠意。
趙慶直接說了出來:“道學像個藥材鋪子,不生病了可以不去,一旦生了病就一定要去了。生病就好比五胡十六國等戰亂時期,想要撥亂反正就得依靠到學了。”
這句話一出口,鄭秀才猛的一拍大腿,心中湧現了當浮一大白的感覺。
聽了趙慶關於道學的解釋,酣暢淋漓,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暢快。
秀才們更是忍不住說話了,紛紛說出了心裏的看法,更多是對於趙慶這番解釋的認可。
“此言大善,道家思想包括了兵家縱橫家,甚至是天文、地理、治病救人無所不包。”
“五胡十六國等戰亂時期就像一個人生病了一樣,這個世道也生了病,當然要去道學的藥材鋪子了。”
“沒想到一個鄉下書生,竟然對佛道兩家有如此深刻的間接,我等慚愧。”
說是慚愧,秀才們對於剛才誤解了趙慶的意思,臊的滿臉通紅,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哪裏是趙慶口出狂言,而是他們目光短淺了,沒有第一時間領會趙慶的意思。
賀先生端著木葉天目盞不停的喝酒,本來能夠持續到小汴京詩會結束的酒水,隨著趙慶的這番話喝光了。
“痛快。”賀先生滿眼的讚許,捋著胡須說道:“趙慶這番對於佛道兩家的見解,迄今為止,是老夫見過最好的佐酒小菜了。”
賀先生身後一直沒有說話的大姓族長們,滿臉的訝然,看著賀先生和趙慶的目光充滿了不可思議。
大姓族長們比起在場所有秀才都清楚賀先生的真實身份,更加知道賀先生說出這句話的分量,居然對趙慶這般的器重。
大姓族長們看向趙慶的眼光不一樣了,點了點頭,有了讓族中子弟結交他的意思。
他隻是一個白身,還是從鄉下來的窮書生,有了賀先生的器重就有了高中鄉試的可能。
趙慶一旦高中了鄉試的舉人,可以做官了,也又有了提前結交的價值。
雖說小汴京大族裏高中鄉試的舉人不少,在朝廷裏做官的族人少說也有七八個以上。
不論趙慶的出身如何,隻要能夠高中了舉人,就值得正視他了。
姚公歎了一口氣:“趙慶所說的這句話雖然平實淺顯,其中蘊含的意思卻振聾發聵,引人沉思。賀老弟真是收了一個好門生,讓人心生羨慕,給本次小汴京詩會增添了足夠的光彩。”
賀先生難得從姚公嘴裏聽到讚許的話,輕捋胡須笑著的神情更加開懷了,對於最後一家鋪子也多了更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