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上達天聽
文鼎閣。
趙宣吊兒郎當的坐在太師椅上,在太師椅上鋪著一層厚厚的虎皮,在虎皮上麵還放著一個非常勻稱厚實地蒲團。
趙宣坐在這極為舒服地太師椅上,雙腳已經翹在了前麵的書桌上。
如果換成尋常人敢在文鼎閣擺出這副樣子,早就被拉出去砍頭了。
文鼎閣那是什麽地方,那是大秦曆代皇子讀書地地方。
作為這一任大秦太子地趙宣,在偌大地文鼎閣內,自然想怎麽樣耍就怎樣耍。
趙宣麵前的書桌上放著一本淡黃色的本子,這有兩個巴掌大小的本子,表麵塗著點點墨痕。
在趙宣的左側坐著一人,此人看上去倒是頗有書生意氣,身上穿著極為華麗的白色書生袍,這一件白色的袍子可比尋常的書生服不知道高檔多少倍。
此人是太子侍讀,高晨雲。
高晨雲也是十六歲左右的少年,相較於把腳翹到桌子上的趙宣,高晨雲則是端端正正的坐在書桌前,在他麵前是已經被讀了幾頁的《端瑞經》,上麵還被人用筆墨勾勾點點了些校注。
在趙宣對麵還擺放著一個桌子,那理解坐著一人,這是趙宣的弟弟趙詢。
趙宣是當今大秦高皇後所生,趙詢則是王貴妃所生。
此時的趙詢隻有十歲,但是那刻苦讀書的精神可比他哥哥趙宣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文鼎閣的大門被人推開,隨後,便有一位胡須花白的老先生走了進來,此人仍舊身著白色書生袍,白色的衣袍上居然看不見任何褶皺的痕跡。
這是太子太師,也是這一任大秦皇帝的老師。
帝師兼太子太師,孔廣毅。
趙宣竟然到自己老師走了進來,原本高高翹在書桌上的腿算是放了下來,但是整個身軀仍然癱倒在鋪著虎皮的太師椅上。
但是當趙宣看到那緊跟著孔廣毅走進來的中年人時,瞬間挺直了身軀,坐的端端正正。
這是一位身上穿著黃色長袍的中年人,先不說那一張雖然上了些年歲但仍舊俊朗的麵容,此人單單是往那一站,便給人一種唯我獨尊,神聖不敢侵犯的氣勢。
此人是背著雙手的,每向前跨出一步那都是虎虎生風,相比於在前方顫顫巍巍將近七旬的孔廣毅,中年人那可謂是龍行虎步,氣勢軒昂。
此人便是當今大秦皇帝陛下,趙琦緣。
秦皇趙琦緣僅僅隻是瞟了一眼趙宣,趙宣身軀一震,腦袋迅速跌了下去。
在趙宣左邊坐的太子侍讀高晨雲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相較於正在太師椅上端端正正坐著的趙宣,太子侍讀高晨雲早已經跪倒在地。
高晨雲高呼道:“吾皇萬歲!”
趙琦緣抬了抬手,高晨雲趕緊站起身來,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一個字也不敢說了。
趙宣對麵的趙詢,小小年紀倒是站起身來,雙手行了一禮:“拜見父王!”
趙琦緣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長子趙宣。
趙琦緣踩著文鼎閣那紅色的地毯,一路走到太子太師孔廣毅平時教學的高台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坐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的趙宣。
許久之後,秦皇趙琦緣那不鹹不淡的聲音傳出:“聽說……昨天你又私自出宮玩耍了?”
趙宣趕緊站起來,來到中間鋪著紅色祥雲地毯的廊道前,對著站在高台之上的趙琦緣便鞠躬一禮。
“回父王,我……”
趙琦緣看著在下麵那眼珠不斷轉動的趙宣,就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又開始想要編瞎話,糊弄自己了。
趙琦緣仍舊是不鹹不淡的一句話:“你可要想好了再說!”
趙宣氣餒了。
趙宣抬起頭來,一路小跑的跨過了高台,來到趙琦緣身旁,撒嬌道:“父王,我就隻是出去看看而已,真的隻是看一看,其他什麽也沒做。”
趙琦緣看著抓著自己衣袖不斷甩動的太子趙宣,原本板著的臉瞬間鬆懈了下來,那原本並沒有任何表情的麵容上也浮現了一抹無奈和一抹慈祥。
趙琦緣說道:“昨天你可把孔夫子氣個半死,那可是當初教過朕的老師。朕記得孔夫子昨天給你布置了三道題,你答得如何了,給我瞧瞧。如果你答得好,私自出宮的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如果你打得不好……”
趙琦緣一邊說著,一邊抄起了書桌上一尺長的戒尺。
尋常學堂裏的戒尺質量怎麽樣不知道,但是放在這文鼎閣的戒尺,即使手被打爛了,胳膊打廢了,這把戒尺都不一定會彎上那麽一絲。
太子侍讀高晨雲趕緊拿過趙宣書桌上那滴有墨跡的本子,向前快走幾步,來到趙琦緣麵前時,整個身軀又已經跪了下來,但是雙手卻高高地將本子舉過頭頂,遞到了趙琦緣麵前。
趙宣心裏一個咯噔。
趙宣想起昨天孟海一邊答題一邊給他說的那些話,作答的內容雖然隻有寥寥草草幾個字,但是卻包含著聖人之言,包含著萬事萬物的大道理。
所以……應該沒問題吧?
隻不過,趙宣心裏又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趙宣這可是第一回綁架一位夫子寫作業,所以他再見到趙琦緣翻開本子第一頁的時候,趙宣默默地向後倒退了幾步,深怕趙琦緣手中戒尺沒抓好,回手給自己一下子。
趙琦緣當初作為太子的時候,那可是跟著上一任武宗皇帝上過戰場的,那手勁,打不死人,但是卻能打廢人。
太子太師孔廣毅也向前走了幾步,他也想知道自己這學生答得怎麽樣,畢竟他可是從小便教導著趙宣。
盡管趙宣實在是頑劣不堪,但是畢竟是自己從小帶起來的學生,尤其他還是下一任的皇帝。
所以太子太師孔廣毅也不敢怠慢。
秦皇趙琦緣是笑的看作答的。
趙琦緣是知道自己兒子有多大本事的,對於趙宣課業內容的作答也有了一定的心理預期
隻不過當趙琦緣看完第一道題的答案是,麵色變得有些凝重,他抬頭望了一眼睜一點點向後倒退的趙宣,看向的第二問的作答。
趙琦緣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轉變成了凝重。
趙琦緣目光又望向第三題的答案,這第三問的答案僅僅讀到一半,趙琦緣的手變哆嗦了一下,幸虧抓得穩沒掉地上。
等到趙琦緣徹底讀完了第三問,目光始終也沒有從最後一句話離開。
趙琦緣站在那裏半晌都沒有任何動作。
趙宣也不敢後退了,隻能乖乖的站在那裏,但是心中早就已經把孟海給罵個千八百遍。
趙宣隻是撇了一眼自己父親的麵容,就知道恐怕難逃鞭抽棍打,希望到時候不要和自己母親來個混合雙打就行。
孔廣毅雖然也很想看看那淡黃色本子上寫的是什麽,但是那張折疊本現在畢竟在皇帝手裏,即使他是帝師,現在也不敢做逾矩之事。
尤其孔廣毅察覺到了當今皇帝神色不對勁,所以他便拖著將近七旬的身軀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
“陛下恕罪,是臣等教導無方,是臣等沒有管好太子,是臣等……”
孔廣毅還沒有把話說完,趙琦緣就趕緊向前幾步攙扶起了這位將近七旬的老人。
趙琦緣呼吸有些粗重,並沒有和孔廣毅多說些什麽,而是目光灼灼的盯著趙宣。
“你這是你找誰寫的?”
趙宣見到這一幕,隻得裝傻充愣道:“回稟父王,這些都是我自己寫的。”
趙琦緣露出一抹冷笑:“別的朕不知道,但是太子你有多大本事,朕還是知道的。這要真要是你的作答,朕還挺放心將這江山社稷交給你,但是現在你居然連實話都不給朕說。”
趙宣嚇得趕緊跪下,他這還是近幾年來第一回見到父親發這麽大脾氣。
趙宣連續扣了好幾個頭,嘴中不斷的教導:“父王恕罪,父王恕罪……”
遠處的太子侍讀高晨雲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他還是非常熟練地跪了下來。
趙琦緣蹲下身,望著正不斷磕頭的太子趙宣,一字一句的說道:“是誰給你的作答,別的不說,這上麵的字跡就不是你的,你現在連寫字都不想給正寫了?”
趙宣眼見這件事情瞞不下去了,絲毫不講義氣的便供出了孟海。
義氣又不能當飯吃,而且他和孟海才認識僅僅半天的時間,情誼還沒那麽深厚呢。
趙宣躬著腰,跪著說道:“是孟海,北城瀚海學堂的夫子。”
趙琦緣愣了一下,嘴中喃喃自語著:“孟海,孟海!”
趙琦緣在確定自己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的之後,衝著文鼎格外呼喚一聲:“來人!”
趙琦緣話音落下,身穿著灰色長袍的太監總管曹雲走了進來:“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趙琦緣想了想,說了兩句話。
“去找找巡禦司指揮使廖言,給朕查一下北城瀚海學堂的孟海,一絲線索都不要放過。”
“朕要開個小朝會,把那幾個人全部叫過來。”
太監總管曹雲躬腰回答:“是,奴才這就去辦。”
趙琦緣深深地望了一眼趙宣,語氣恢複了不行不淡:“你現在膽子倒挺大,出去找別的學堂夫子為你作答。如果朕沒有猜錯,你應該是找人綁了人家,逼他為你完成課業吧。”
趙宣對於如此英明神武,直接猜到自己一切行為的父親,那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趙琦緣沒有理會眼眸閃動的趙宣,說話的聲音仍舊是不鹹不淡:“你去文鼎閣外跪著,不夠兩個時辰不要回來。”
趙宣麵色一苦,但是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父親,隻好乖乖的退出文鼎閣,麵朝文鼎閣便跪了下來,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才兩個時辰!
現在隻是上午十點多,再過一會兒正是太陽最大的時候,但是現在可沒人敢為趙宣求情。
紫氣房。
趙琦緣目光盯著手中那三道題的作答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在他麵前則是已經站定了八個人。
這八個人分別是左丞相蕭生,右丞相杜鵬,翰林院大學士陳超博,文華院大學士曾世英,巡禦司指揮使廖言,中庭首輔趙琦落,鎮國大將軍吳去虜,忠國公胡烈。
前幾個大多數都是文官,隻有鎮國大將軍吳去虜和忠國公胡烈那是武將出身。
在紫氣房的這八個人都是麵帶疑惑地望著當朝皇帝陛下趙琦緣,剛剛才結束大朝會,現在又開個小朝會,肯定是發生了要緊的事情。
趙琦緣抬了抬手,將手中的帶著墨汁的淡黃色折疊本遞給了距離他最近的左丞相蕭生。
左丞相蕭生,官至正一品。
趙琦緣目光掃視一眼在場的八位肱骨之臣,說道:“眾愛卿都看看,看看上麵的作答如何?”
左丞相蕭生是一位六旬老者,頭上的發絲以及幾縷胡須都已經發白,蕭生眼皮耷拉著,雙手揣在那寬大的袖口裏,身軀靠在一張大椅上,給人一種昏昏欲睡的模模樣。
蕭生伸過手,接過了折疊本。
蕭生起初的時候是並沒有在意的,但是當他看見折疊本上的內容時,原本惺忪的雙眼瞬間瞪大,直到將這三道題的作答全部看完,又恢複了一種睡不醒的模樣。
蕭生將手中的折疊把向下傳給了右丞相杜鵬,右丞相杜鵬自然也是正一品的朝廷大員。
杜鵬也是一位六旬老者,不過相較於迷迷糊糊一副睡不醒模樣的左丞相,這位右丞相給人一種非常好說話的感覺。
右丞相杜鵬自從進入到這紫氣房以來,圓圓的臉上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但是在場的這八個人可沒有敢小瞧這位笑麵虎的,能夠做到右丞相這個位置,怎麽可能是簡單之輩。
右丞相杜鵬在看這張折疊本上的作答是,笑容也是在臉上僵持了許久,這才緩緩的鬆弛,又換上了一副似乎遇到了大好時的開心模樣,將手中的折疊本繼續向下傳遞。
翰林院大學是陳超博,文華院大學士曾世英,那也是官至正一品的朝廷大員。
隻不過相較於左丞相和右丞相,這兩位大學士也隻是充當秘書的職位,平時給出一些參考意見那還行,但是並沒有拍板決定或者執行的權利。
這兩位大學生的正一品官也隻是一種榮譽官職,一種象征意義的官職。
兩位年近五旬的老學究拿到這張折疊本時,都眯起了眼睛,仔細的盯著上麵的作答。
這兩個大學是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相較於其他幾人,這兩位大學士也顯得弱不禁風,似乎輕輕地推一把,身上的骨頭架子就能散架。
但是要論拿到這張折疊做本的反應,兩位大學士可比剛剛的左丞相與右丞相反應大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