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科幻感
咖啡廳裏——
蘇煙低頭看著路遊徽給出的宣傳方向，許久沒有說話。
路遊徽見她沉默，忙笑著開口：“老同學，沒必要這麽愁眉苦臉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你隻管說就是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蘇煙抬頭燦然一笑，竟真不客氣地點評起來：“我覺得整個宣傳過於嚴肅了，給人一種黑暗壓抑，很難受的感覺，但其實現在的假肢文化沒有這麽沉重，是可以很美好，很藝術……”
蘇煙說到這裏，有些詞窮，她咬咬唇，愣了兩秒才繼續往下說：“我的意思是，現在的假肢是可以給人帶來科幻感的，我希望我們可以朝著未來科幻感的方向做宣傳，這不僅讓藍天在眾多假肢設計公司裏獨樹一幟，更是一種對假肢文化的提升。”
“我不想讓大家一想到假肢就覺得好慘，假肢佩戴者一定很痛苦，我想讓大家看到假肢也可以很酷，假肢也可以開出花，假肢佩戴者甚至是令人豔羨的存在。”
蘇煙說話間，眼裏閃著光，仿佛透過自己的想象，看到了曾經的摯友佩戴上自己設計的假肢，開心地站在陽光下，肆意享受路人驚奇豔羨的目光。
路遊徽定定地看著她，好一會才回過神來，重重點頭：“確實，你提的這些更大膽，也更鮮活，今晚我還有個會議，怕是沒時間重新定製宣傳計劃了，等明天……”
不等路遊徽說完，蘇煙從桌下的包裏拿出一份文件，笑著遞到他麵前：“在來之前，我已經做了一份宣傳計劃。”
路遊徽匆匆一翻，隻覺有十幾頁，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蘇煙竟然做完了這麽完整的宣傳計劃。
他又是吃驚又是欽佩又是哭笑不得：“老同學，你早說啊，有這麽充分的宣傳計劃，我還帶我這份來丟什麽臉呢？”
“我這不是想著，興許這麽默契的我們，做出來的宣傳方向是一樣的，而且我做得再多那也是業餘的，很多東西都是贅餘的，還要靠專業人士來糾正。”
蘇煙說著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搶在路遊徽跟前補了一句：“當然，我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這麽厚的宣傳計劃，其實這份計劃書是我在準備回國的前幾天準備的。”
“恩？”路遊徽看宣傳計劃的手不由得一頓，抬眼看向蘇煙，露出幾分詫異，“你當時做這份宣傳計劃的用意是……”
“國內對於假肢的宣傳太少太少了，普羅大眾對於假肢的定義還很淺顯，很抗拒，但在當下科幻元素流行的時刻，我深深地以為這是絕佳的好機會，絕不能錯過，所以我自發寫了一份宣傳計劃，想找一些媒體來做宣傳。”
蘇煙聳聳肩，自嘲般地搖搖頭：“可惜，媒體都覺得假肢設計這種宣傳沒有什麽流量，不如網上那些狗血的家庭紛爭，不值得花費他們的時間。”
路遊徽默默聽著，許久沒有出聲，直到手機震動，令他回過神。
“好，我馬上回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老同學，公司有個很急的會議，我先走了，你的宣傳計劃我帶走了，等我看完再跟你說，回見。”
路遊徽看起來很著急，不等蘇煙應聲，已急匆匆離開位子，朝停車的方向奔去了。
桌上留下的隻有路遊徽帶來的那份宣傳計劃。
蘇煙拿起宣傳計劃，看著上麵的文字，始終提不起半分興趣。
她有些擔心，會不會很多人，也和自己一樣，對文字根本不感興趣，即便她的宣傳計劃做的再好，也架不住別人不愛看。
可如果換成視頻呢，既然現在這麽流行元宇宙，為什麽不借助元宇宙的風向，創造一個虛擬人物，讓虛擬人物來展現科幻感的假肢？
她迅速聯係了國內幾家擁有網紅虛擬人的元宇宙公司，這些公司所創造的虛擬人，因為逼真、酷炫的的外表，和感人的故事，很快在網絡走火，成為虛擬偶像，擁有不少粉絲。
蘇煙想著，讓這些虛擬人佩戴上藍天設計的假肢，一定會帶來不可估量的效果。
隻是令她意外的是，這些公司根本沒有理睬她的請求。
或許是藍天太過渺小，或許是他們認為花費那麽大的精力時間為虛擬人二度建模不值得，總之，是毫無回旋餘地地拒絕了她。
蘇煙卻沒有放棄，她開始尋找其他元宇宙的公司，哪怕不是網紅，不是偶像，隻要是虛擬人就可以。
周知的電話打斷忙碌的蘇煙，他在電話那頭有些焦急不安。
“蘇大設計師這幾天在忙什麽，好像有一陣沒給我發消息了。”
蘇煙這才回過神來，她這幾天一個猛子紮在宣傳裏，卻忽略了自己的本職是假肢設計，而假肢宣傳這樣的事，是屬於路遊徽那樣的專業人士。
專業的事就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抱歉啊，你的進度我一直都再盯，目前還在尋找合適的手術醫生中，如果有了結果，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電話那頭的人聞言鬆了口氣：“聞遠現在還躺在病**，藍天又換了新領導，我還以為會有什麽變故。”
“放心，我們之間是有合同確認的，無論如何，我都會竭盡全力，為你打造完美假肢。”
蘇煙堅定的話，讓周知吃了一顆定心丸。
然而他卻沒有掛斷電話的意思，沉默片刻後開口：“聞遠，和他弟弟性格差別很大，也許你理想中的設計天堂很快就會不存在，希望不會影響到你對假肢設計的熱愛……”
蘇煙聞言一怔，察覺到聞遠的狀況可能不大對，試探著追問：“老板的身體到底是出了什麽狀況？”
“肺癌，晚期。”
周知說著長歎一口氣，語氣悲切：“醫生說，現在的手段能為他做到的也僅僅是續命三年，他的家人不會允許他帶病工作，他也會將先前所有因為工作而落下的時光都彌補給家人，藍天的事，聞遠管不了了。”
蘇煙聞言久久沒有說話，這麽樣好的人怎麽就身懷絕症，老天真是戲弄人。
短暫的沉默後，蘇煙很快收拾心情，深吸一口氣說：“好，我會做好離開藍天的心理準備。”
電話那頭的人聽到這話，忍不住笑出聲：“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性格太倔，太直，也太剛，如果願意柔和一些，少和聞談作對，在藍天裏的日子不會難過的。”
蘇煙聞言也忍不住笑了一聲，她邊笑邊搖頭道：“現實是很殘忍的，如果你願意在這裏退讓一小步，那一定也能在那裏退讓一小步，這小小的一步又一步，加起來，會讓我們丟失初心的，比起能在職場裏苟活，我更在意的是我的理念，百戰尚存。”
她這輕描淡寫的語氣，毫不在意的態度，狠狠衝擊著周知的心髒。
周知很後悔自己剛剛的勸說，那分明也不是他真正的想法，從幾何時，他的理想被丟失了，也像頭畏縮的兔子，躲在灌木叢林，不敢抬眼仰望星空。
“謝謝。”
聽到周知的感謝，蘇煙很驚訝：“謝什麽？”
周知又笑了一聲：“謝謝你用盡全力幫我做假肢設計啊，蘇煙，能遇見你，是我周知的榮幸，也是所有假肢需求者的榮幸。”
“可我隻是做了一個假肢設計師該有的素養和專注，如果不能為客戶追尋完美，那我同樣也是沒有意義的。”
蘇煙說著看向電腦屏幕，點開郵箱，見是路遊徽發來的郵件，忙衝電話那頭的人說：“我還有事，先忙了，你後續有任何的問題都可以再打我的電話，你的專屬設計師蘇煙將為你二十四小時免費答疑。”
“好，謝謝你，我不打擾你了，你忙吧。”
蘇煙掛斷電話，滿懷期待地點開宣傳策劃，令她驚喜的是，這回老同學之間的默契對上了。
路遊徽竟然找到了元宇宙的公司，為假肢宣傳做了一個虛擬人。
難怪一連多天都沒有反應，居然是在搞這麽大的驚喜，蘇煙開心地簡直合不攏嘴。
這開心的勁，就連路過的聞談也忍不住走過來，朝她湊來：“什麽好事啊，讓我也看看。”
蘇煙往旁邊讓出空間，極為自豪地解釋：“這是誇選為藍天做的宣傳計劃。”
“哦？看上去是挺酷炫的，但是會不會太酷了？畢竟我們做的是實用方向，這樣算不算欺騙用戶？”
聽到聞談的質疑，蘇煙心中一梗，堂堂藍天老板竟然說出這樣的話，藍天這些年沒少接過科幻感的假肢設計，全都是由聞遠親手製作完成，案例也都存在辦公室電腦裏。
敢情他這是從來沒打開過辦公室的電腦。
不等蘇煙說什麽，聞談直起腰，不以為意地點點頭：“行吧，不管怎麽樣，誇選都是大公司，他們都沒怎麽收我們的錢，還做了這麽好的策劃，怎麽看都是我們占了便宜，可行，你繼續。”
說完這話，聞談轉身離開，徒留下一臉悵然若失的蘇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