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白色運動鞋
喊話的女生是王楠，邱亮認識她。
邱亮不怕王楠，但他怕王楠的父親。
王楠的父親王東山雖然隻是一個開飯店的小老板，但卻是柳林街上有名的大力士，有人曾經見過他用雙手舉起滿滿一麻袋麥子，走出一百步，才穩穩放下，而且麵不改色心不跳。
邱亮雖然比麻袋高，體重卻還不如一麻袋麥子更重。
看清是王楠出來打抱不平，邱亮心裏有些惱，卻又不太敢放肆。
他收住架勢，嘴裏很不情願地對王楠說：“又不是對你，你管什麽閑事？”
王楠不依不饒：“你欺負我們班同學，我就要管！”
邱亮那幫老鐵不認識王楠，起哄說：“這小女生是不是看上這個小殘廢了，這口味也太重了吧！”
王楠立刻反擊：“臭流氓！你們再說一遍？”
邱亮趕緊和那幫老鐵低語幾句，那幫人馬上閉嘴不說話了。
這時丁小鵬已經從地上站起來，有同學拿出餐巾紙想幫他擦幹淨鼻血，他馬上拒絕，自己用那隻右小臂托著餐巾紙，幾下把鼻血擦幹。
他徑直走到邱亮跟前，直視著邱亮的眼睛說：“邱亮，你把我的鞋子撿回來。”
邱亮嘴角冷笑一下：“自己的臭鞋自己撿去，老子不伺候！”
說完，仰著頭，故意不理睬丁小鵬。
他今天鐵了心要看丁小鵬的笑話。
這時，人群外傳來一聲響亮的高喊：“邱亮，不好好上課，跑到人家班級裏來幹什麽？”
邱亮聞聲立刻臉色大變，嘴裏說聲“不好”，剛想開溜，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矗立在他麵前。
是給他們班上體育課的趙坤老師。
許老師也緊跟著趕過來。
邱亮在柳林中學就怕兩個老師，一個是教務處李主任，那是他表哥；一個就是這個趙坤老師。
趙坤老師是今年剛分來的體育老師，是正兒八經的科班出身，關鍵是教學業務棒，跑跳投樣樣精，據說一直保持著某體育學院的一千五百米中長跑紀錄。
對門門功課不及格，把將來的前途寄托在考體校的邱亮來說，趙坤老師是他需要極力跟隨的人。
兩位老師幾句話就問明白了事情原委。
趙坤立刻嚴肅地對邱亮說：“去，把這個小同學的鞋撿回來！”
邱亮臉色一陣紅白發酵，但他不敢猶豫，馬上小跑著去把丁小鵬的黃球鞋撿回來，放到他腳下。
“給這位同學道歉。”趙坤老師依舊威嚴地命令道。
邱亮衝丁小鵬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趙坤老師的臉色。
許老師逮著這個機會兒，把平時說不服的邱亮狠狠地數落了一頓。
邱亮一句頂嘴的話也沒敢說，而是一直低著頭保持沉默，時不時地偷偷瞅瞅趙坤老師的臉色。
隨著趙坤老師的一句“走吧”，邱亮拔腿就開溜。
他那幫老鐵緊跟在後麵匆匆一路小跑。
初一一班的同學們興高采烈地拍掌歡呼起來。
趙坤老師走到丁小鵬麵前，仔細打量了他一番說：“行，小同學反應挺快，那兩個球竟然都讓你給擋住了！”
原來，他早就在遠處看到了剛才的踢球場麵。
丁小鵬仰頭看著趙坤老師，看到趙老師清晰而挺拔的五官，炯炯有神的目光，尤其那兩道濃眉，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下課鈴聲響了，同學們集合整隊回教室。
丁小鵬瞅準一個空檔，輕聲對王楠說：“王楠，今天的事，太謝謝你了！”
王楠又恢複了滿月般的笑容：“大委員，你要怎麽謝我呢？”
“我請你吃烤地瓜吧，我家自己種的地瓜，烤熟了可好吃了！”丁小鵬誠懇地說。
王楠立刻擺出一副無限神往的表情：“太好了，我最喜歡吃烤地瓜了，你能不能多請我吃幾次啊？”
丁小鵬嘴上一連聲答應，心裏卻偷說：“這個小女生還挺饞，請一次還吃不夠，還要多請幾次。”
沒想到王楠馬上猜到了他的心思：“哎呀，大委員，不白吃的，和講題一樣，有酬勞。”
“你胡說什麽呀？我家地瓜有的是，管夠！”不服輸的丁小鵬，立刻熱情反擊。
那天放學回家，丁小鵬是光著腳跑回家的。
晚上，奶奶費了好一陣功夫，才給他補好了那隻球鞋。
丁大鵬想用自己的球鞋換下弟弟的那雙，丁小鵬卻堅決不答應。
他說：“哥，你在家裏走路多，更費鞋，我聽奶奶說，爺爺讓你去放羊了。”
丁大鵬立刻低頭小聲說：“主要是爺爺放羊，我在後麵跟著。”
丁小鵬用複雜的目光看了看哥哥，心裏歎了口氣，哥哥總是這樣，不管做什麽事，都顯得底氣不足。
僅僅放羊這件事來說，他已經能夠自己獨立去放了，嘴上卻不敢承認。哥哥心中怎麽有那麽多的怕呢？他到底怕什麽呢？說出來又有什麽不好的後果呢？
丁小鵬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他不知道，丁大鵬也在用同樣的思維方式考慮他。
這個弟弟，幹嘛總是那麽要強呢？不就是一雙鞋嗎？你上學更需要門麵一些，我把鞋子換給你，你為什麽就拒絕呢？
隔了兩天，丁小鵬把自己一早起來烤熟的地瓜選好兩個帶到了學校，當著全班同學的麵送給了王楠。
他說：“王楠，請你吃烤地瓜，謝謝你那天拔刀相助。”
王楠笑眯眯地吃了一個，高興地說：“真好吃，留下一個，我放學後再吃。”
放學時，王楠又眯著眼睛跟他說：“大委員，你烤的地瓜太好吃了，明天能不能再給我帶兩個？”
一連幾天，丁小鵬都給王楠捎烤地瓜來。
王楠不但自己吃，還分給要好的女同學吃，嘴裏笑眯眯地說：“大委員，我要好好想想，送給你點什麽酬勞呢。”
丁小鵬隻當她開玩笑，沒當回事。
沒想到，有天下午放學時，王楠等在校園門外，看見他出來了，提著一個塑料袋迎上來說：“大委員，給，這是你烤地瓜的酬勞。”
說完，把塑料袋往他懷裏一送。
丁小鵬本能地用那隻右小臂托住了那個塑料袋。
王楠立刻咯咯笑著跑遠了。
回到家，他馬上用腳趾打開了那個塑料袋。
他愣了，竟然是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但他沒有試試那雙鞋是否合適，第二天上學時，他提前等著王楠，把鞋子還給了她。
王楠愣了，但還是笑著說：“大委員，怎麽了，大小不合適？”
丁小鵬卻不苟言笑地說：“王楠同學，我需要新鞋，我會自己買的，這酬勞太貴重，請你拿回去吧。”
說完，扭頭就走。
王楠在後麵急喊：“這鞋是用來換你的烤地瓜的！”
丁小鵬頭也不回地說：“你想吃烤地瓜，我改天再給你烤，但這鞋子，我堅決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