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劉安民聊聊

張宏軍掏出皺巴巴的煙盒,抽出一根煙遞給陳勇,笑著說:“再續一根吧書記,去省農科院啊,我什麽時候都有空,隨時聽候你的調遣。”

把煙接了,借著手上抽到底的煙蒂把煙點了,吐出一口煙氣後陳勇說道:“這事兒宜早不宜遲,我看,等各村支部換屆選舉完畢後咱們就去。你們逯家村的換屆選舉日期是9號,這也沒幾天了,趕明兒我讓組織委員下到村裏,為選舉提前做些準備工作。你呢,回去後也跟老少爺們兒們透個風,讓他們投票支持你一下。”

張宏軍樂了,“這點書記放心就是,不謙虛地說,咱老張在村裏的威望還是很高的,我要競選支部書記,沒人敢跟我搶。”

“話可別說得太滿了,據我所知,你們村劉安民可一直惦記著支部書記這個職位呢。”

“安民啊,他的工作我來做。”

張宏軍信心滿滿,因為老劉家的情況他太了解了。

逯家村張、劉、王、趙四大姓,被外村人士戲稱為“四大家族”,其中張家人最多,也不過70多口,劉家是第二大姓氏家族,58口人。

別看劉家人不多,卻出了三個支部書記。

老書記劉兆山就是劉安民的父親。

劉安民這個人,沒什麽壞心眼子,但熱衷於權勢,老覺得兒子接老子的班天經地義,逯家村的支部書記本就應該是他的囊中之物,旁人不能染指。

但這個人除了勤懇沒啥大本事,伺弄土地倒是一把好手。

張宏軍既然決定要勇挑重擔,就打算回村後主動跟劉安民聊聊,他相信劉安民還是識大體顧大局的。

見他如此表態,陳勇笑了笑,說道:“你有信心就好,我也相信你的群眾基礎是非常深厚的。這事兒咱就這麽定下來吧,等你們村的換屆選舉工作結束後,咱們就去省農科院走一趟,爭取把留蘭香種子的事情落實了。”

張宏軍站起身,說道:“那我就不耽誤書記的工作,先回去了。”

陳勇起身把他送出門外,說:“剛下完雨,路滑,你騎車慢一點。”

“哎,好的。”張宏軍告別陳書記,下樓蹬上自行車,回村。

回到村裏時已經半中午了,豔陽高照,雨水和黃土一攪拌,土路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

張宏軍推著自行車往家走,心裏想著,老話說得好,要想富先修路,村裏這條路修不好,留蘭香種得再好,產量再高,沒法往外運也白搭。

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泥窩子裏,他迎麵看到扛著鋤頭的劉安民朝自己走來,忙喊了聲:“安民哥,你這是剛從地裏回來啊。”

見是張宏軍,劉安民嘴角一翹,在他麵前駐足,“可不是咋的,昨兒下了一夜的雨,我怕麥苗被雨水灌死了,可就白費心思了,就去地裏看了眼,還好,沒大礙。兄弟你這是……”

張宏軍邊推著車子往前走,邊跟他聊了起來:“剛從鎮上回來,陳書記找我說了點事兒。”

對鎮領導相中張宏軍,打算提拔他當村支部書記一事,劉安民也聽別人說過了,如今聽張宏軍主動提起來,他就有點吃味兒了,“陳書記還在做你的思想工作啊?讓你當咱村的書記?”

衝劉安民笑笑,張宏軍點頭說道:“安民哥,我也正想找你說這事兒呢,你看這眼看就快晌午了,來我家吧,讓你弟妹搗鼓幾個菜,咱哥兒倆交交心,聊聊。”

劉安民暗自歎口氣,有點不舒服,不服氣,卻也知道,鎮黨委書記看好的人選,定下來的事情,自個兒再怎麽折騰、爭取,怕是也無法改變書記的決定。

見張宏軍主動伸出了橄欖枝,有把這事兒說開的意思,他點頭道:“聊聊也好,聊透了,你哥心裏就不那麽堵得慌了。不耽誤弟妹幹活兒吧?”

張宏軍笑道:“大閨女在一中住校不回來,小子在他奶奶家吃,雪英這會兒也沒啥活兒幹,閑著呢。”

“你家嵐嵐是真有出息,學習好,也聽話。”劉安民也笑笑,跟隨張宏軍進了院子,進屋前,他把鋤頭豎到房門口,跺跺鞋上的泥,又對張宏軍說道:“給我拿雙布鞋啊,這一腳泥,別踩髒了屋裏地麵。”

張宏軍把自行車支好,快步走過來,拉著他的胳膊就把他往屋裏拽,“哪有那麽多窮講究啊,髒了再拖就是了。”邊說邊喊:“雪英啊,安民哥來家了。”

馬雪英從裏屋迎出來,滿臉笑容,熱情地說道:“安民哥來了,快,屋裏坐。”

“哎,給弟妹添麻煩了。”劉安民被張宏軍拽著坐在了沙發上。

“這話說的,有啥可麻煩的。你也好長時間沒來家裏坐坐了,今兒中午就擱家裏吃,先喝口茶,我去掂對幾個菜,你們兄弟倆好好喝一壺。”馬雪英把一杯茶遞給劉安民後,拿眼神兒打量著自家爺們兒,意思是,咋回事兒啊?怎麽把他給弄家裏來了?

張宏軍來不及解釋,就說道:“冰箱裏不是還有排骨嗎?拿出來燉了吧,再抄兩個下酒的菜,我跟安民哥邊喝邊聊。”

多年的夫妻,馬雪英對張宏軍的脾氣性格非常了解,知道他這麽說就是有正經事情要跟劉安民談了,心裏詫異了一下,隨即想到一個問題,莫非,自家老爺們兒答應陳書記要當村支書了?

不然,他怎麽會把全村百姓都知道對村支書誌在必得的劉安民請到家裏來鄭重其事的說事兒啊?

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馬雪英心說昨天晚上囑咐他那番話他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你說你的,我聽進去算我輸?

狠狠剜了張宏軍一眼,馬雪英也清楚,在外人麵前得給自家老爺們兒留麵子,馬上換上笑容,對劉安民說道:“成,你們兄弟倆先說著話,我去燉排骨。”

劉安民說道:“夠吃就行,別弄太多菜啊。”

馬雪英邊往外走邊說道:“行,我知道了,肯定讓你倆吃好了。”

“安民哥,你喝茶。”張宏軍說著,也端起茶杯灌了一口。

劉安民點點頭,喝了口茶水,主動打開了話匣子:“定下來了?”

他問得是支部書記人選的事情。

張宏軍說道:“定下來了,就是我。安民哥,你可不能拿我的喬啊,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從來都沒想過要跟你搶這個支部書記幹,我就想安安分分掙點錢,但是陳書記三番五次做我的工作,我要是再不答應,就不識好歹了。”

劉安民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根點燃了,抽一口後說道:“哥不會拿你喬,畢竟這是鎮領導的決定嘛,哥要拿喬,我拿的也是鎮領導的喬。”

“你這意思是說鎮領導識人不明、用人不當唄,安民哥,你肚子裏還是有氣啊。”張宏軍苦笑一聲。

“兄弟,我跟你說句心裏話,要說我肚子裏沒氣,那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我老劉家打我老爺爺那輩兒起就在咱村裏說了算,村裏誰家孩子成親了,哪家老人去世了,左右鄰居鬧個矛盾,都是我家老輩子拋頭露麵,老劉家在咱村的名望,說句德隆望重不過分吧?”劉安民皺著眉頭說道。

“嗯,不過分,自打老爺爺幹上支部書記,劉家對咱村兒做出的貢獻都是有目共睹的。”

“兄弟啊,你也別專撿好聽的說,我也知道,打我爸幹上村支書後,沒給老少爺們兒帶來多少實惠,可那不是因為客觀原因造成的麽。你瞧瞧咱們村,200出頭的人口,300畝出頭的土地,除了三個大灣啥都沒有,上麵提倡鄉村振興,號召黨員帶頭發展村裏的經濟,帶領村民發家致富,這事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在咱們逯家這一窮二白的一畝三分地兒上,拿什麽去發展鄉村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