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1章 時光密碼
塑膠小冊子的封麵在燈光下反射著彩光,頁腳微微卷曲,上麵還有新沾上的咖啡漬,最近應該經常被人翻閱。
隻不過阿爾伯特確實對詩歌一竅不通,即便上麵都是安如這姑娘寫下的朦朧詞句,想要琢磨透徹其中含義也不簡單。
其實阿爾伯特並沒有閑工夫去翻閱這種東西,即便在閑暇無聊時也對詩歌不感興趣,更何況如今是在百忙之中。一方麵是超級智能工程已經轉移到沙海基地,現在已經到了第二階段關鍵時期,另一方麵自己還要麵對聯合國的重重施壓,畢竟火星方麵斷開信號已經半個多月,調查小組整天都在審查之前的友鄰網工程,最近他幾乎是要事纏身。
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本已丟失任何反饋的那台量子計算機卻再次釋放出新的信號,在計算機專家們夜以繼日的破譯之後,依舊隻得到寥寥片言,以及一串時間數字。
自從那次意識上傳結束之後,安集就像是一直被困在了某個封閉空間之中,既無法通過正常頻道交流,卻又沒有徹底失去聯絡。安集的狀況有點像是被囚禁了思維,每天隻能發送不超過幾十比特的內容。因為他隻能通過那台超算的某些硬件反饋來傳達很有限的信息,而工程師們也隻能從裏麵剖析出大概意思。
此外,阿爾伯特還通過多種方式,測驗安集能否通過那台量子計算機收到來自外界的消息,但很快他們便得出絕望結論,這個過程隻能是單向的。
根據語義學研究者的分析,目前為止安集是反複在強調那串數字,這應該是發出了一段二級密鑰,需要找到他曾留下的原文本才能進行深度解讀。這也正好符合安集麵臨的狀況,畢竟按照每天幾十個比特的進度,可能要說一句完整的話都需要十天半個月。
隻不過阿爾伯特思來想去,能聯想到的也隻有那本小冊子,雖然上麵也隻有他留給安如的一些詩句,但別的內容不會像詩這麽精準。正如他們上次從火星截獲的密信,魏俊也正是通過幾行言簡意賅的詩歌,才傳達了意義重大的秘密。
遺憾的是,現在安如下落不明,而且詩歌又是十分私人的東西,讓一群並不了解安集的文學鑒賞家來分析也作用不大,所以阿爾伯特最近隻能連續翻看那本冊子,盡管目前為止還是一無所獲。若不是因為安集,他肯定懶得抽身去嚐試解讀那些晦澀文字。
倒是安集透露出的那個準確時間,始終讓阿爾伯特坐立不安。這段數字精確地標示出未來的一個時間節點,甚至精確到微秒。
以現在做倒計時推算,這個時間正是大約半年後的某一天,但它究竟是什麽含義呢?
對於安集這邊產生的新消息,阿爾伯特隻能暫時擱置,因為作為超級智能項目的總工程師,他最近一段時間一直‘不務正業’外出,這已經在研究團隊裏產生了不好影響,就連一些他曾親信的專家也對其頗有微詞。
迫於工程進度壓力,最近正是需要對整個項目進行例行安全檢測的時期,但阿爾伯特最近並沒有將全部精力投放於此,他隻好按照最嚴苛的執行標準,再次讓研究全麵停擺,並進行為期一周左右的數據核驗、
果不其然,檢測通知剛剛發布不久,弗朗索瓦又像蒼蠅一樣找上門來。阿爾伯特本來還不打算接見,因為他並沒想好以什麽理由解釋一再拖延的工期。但此次不同的是,這家夥並沒有和以前一樣催促自己,反而問起了一些看似無關的話題,簡直像是朋友閑聊。
“幾個月來,您覺得傑弗遜表現如何?他是否像您期待的那樣,擁有這方麵天賦?”
“天賦?我記得自己沒這麽說過吧。”見到弗朗索瓦沒再如往常一樣喋喋不休,他也談起了自己的一些真心話:“也許你對我之前的態度有些曲解,我希望他參與項目,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想看見一個充滿熱情的年輕人被耽擱,他缺乏一些正確指引,很容易犯錯誤。”
確實,阿爾伯特還沒怎麽見過類似自己和安集這樣與生俱來的天才,他畢竟是從小在一群折躍生同學裏長大的,早就經曆過太多才華被埋沒的事情。而比起天賦浪費,如果熱情沒有經過正確疏導,才更容易造成難以收場的結局。
“這麽說也對,他留在我身邊確實算是浪費生命,但誤入歧途倒也不至於吧?”
“別誤會,我倒不是說你會把那小子給帶壞,隻是他的天性裏自有一股子赤誠和韌勁,稍加指引可以變成科研工作中不可或缺的力量,但在某些不適宜的環境裏,就可能產生反效果。”阿爾伯特說著,倒也不忘給弗朗索瓦敲警鍾:“我知道你在官場需要某些手段去維持立場,但這些東西最好不要讓他接觸到,那樣隻會誘變並毀掉一個好苗子。”
“也就是說,如果傑弗遜表現不錯,您不排除對他委以重任的機會?”
“機會是自己爭取到的,但你今天專程過來,不會隻是打算替那小子跑跑人情吧?”
聽了這話,弗朗索瓦連忙擺手,也很快結束了這次交談。
“那倒不至於,抱歉在您萬忙之中多有叨擾,我隻是關心項目本身而已。”
從老人的話裏不難看出,他並沒否認傑弗遜的天分,看樣子也會在工作中欣賞並認可,隻不過阿爾伯特還不清楚為什麽弗朗索瓦會忽然聊起這個話題。
短暫會晤後,阿爾伯特又投入緊張的工作中,隻不過這大半天翻閱著報告仍無法集中精力,他腦中又開始不自主地浮現出安集的詩句,即便用餐時偶得閑暇也始終心不在焉。
就在老人為此事備感頭痛時,這天下午,一個突如其來的驚喜讓他再次離開了研發基地。
安如回來了,這姑娘最近不知在外經曆了什麽,但從她得知爺爺意識上傳失敗的消息後,就一直在糾結要不要趕回來參加葬禮。
直到巨獸被絞殺,這姑娘終於承受不住內心的脆弱,看樣子是打算回來尋求幫助了。
會客廳裏,她見到阿爾伯特時也是開門見山,由於弗萊公司的步步緊逼,讓團隊不得不想辦法找到一個實力雄厚的靠山。另一方麵,安如也在為沒能見到爺爺最後一麵而感到懊悔,作為家裏為數不多與老人長久保持著深厚感情的親人,她至少要在老人的靈柩前說聲抱歉。
安如當然不覺得僅靠這層關係就能讓阿爾伯特伸出援手,姑娘現在所做的事全都是在違背法律和公眾認可,稍有不慎還有可能把阿爾伯特都給拖下水。但她也不願用欺騙的方式博得同情,於是在見麵後的幾小時裏,姑娘不僅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全部交代,甚至把她們團隊的大致規劃也泄露出來,這確實需要抱著足夠的信任和勇氣。
而在姑娘把自己重新構建地球生態圈的宏大願景講清楚後,阿爾伯特也頻頻點頭,讚許她雖年紀輕輕,卻能懷揣如此宏大的誌向。
“可惜,這一切就算真能實現,爺爺也再也見不到了。”
安如垂著眼瞼,當初正是安集給了自己為此理想拚搏的勇氣,但如今她都沒來得及將這些想法和初步成果告訴老人。
“那我也贈你一個消息,並且希望你參與進來幫忙,至於之後弗萊公司那邊,我會想辦法幫你搞定。”阿爾伯特顯得神秘兮兮,隨後從文檔夾裏取出那本冊子:“你爺爺的意識上傳並不算完全失敗,隻是暫時被困住某個我們尚未涉足的地方,他還在嚐試向我們傳遞信息。”
“真的?您是說…”姑娘張大嘴巴,有些不太敢相信事實。
“沒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安集雖已經肉體消亡,但意識還等待我們解救。”說著,老人把小冊子攤開,放在桌麵上推向他她:“這本來是你爺爺臨終前讓我們交給你的,雖然是你們爺孫二人交流情感的詩歌,但現在它變成了一部密碼本。”
對安如來說,這是何其令人振奮的驚喜,所以當阿爾伯特提出破譯安集的詩句時,二人幾乎一拍即合,雙方並不是在做條件交換,而是真心實意打算促成事情向好發展。
冊子本就是安如留給爺爺的,上麵那些詩歌也算是安集寫給孫女的回複,話說解鈴還須係鈴人,隻要有詩集的原主人協助,肯定就有破解密鑰的希望。
接下來的幾天裏,破譯工作緊鑼密鼓展開,二人在之前就有過解讀火星詩歌密信的經驗,如今再進行類似解碼時自然效率不低。
隻不過隨著解密層層推進,一個疑惑在二人腦海裏產生了。
既然安集能夠單向傳遞消息,那為何不能同時告知外界自己這串數字密鑰的加密層級?更何況安集並不需要提防內容審查,他隻是限於每天能夠發送的數據量有限,所以沒必要讓大家挖空心思去破解,他上前也沒有什麽愛捉弄人的習慣。
順著這個思路,安如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姑娘將那串時間日期回溯到爺爺上傳意識那天,然後以倒計時的形式順次逆推,得到了半年前自己寫下的一首短詩。
這果然是一首回文詩,從頭到尾的字句順序可以顛倒形成它的原有文本。再按照極其簡單的二級編碼,詩歌內容最終組成了一行言簡意賅的警示語!
然而在理順這個簡短的句子後,安如卻徹底傻眼了。
爺爺究竟在那個世界看到了什麽?